污染物回收场(4)

　　“进红瓦村只有这一条路。”老张严肃道，“再拖下去，等过了八点，就连这条路也走不了了。”
　　不进村，就无法完成这次的任务。
　　众人很快做出选择，调整位置排成一路纵队。
　　两三人一排的队伍慢慢拉长，排在队伍尾端的周魇配合地往后退了几步，站的位置和前一个人隔了快半米。
　　陆沉昭原本站在队伍之外，迈着步子走到周魇身后站好，排在整个队伍的最后一位。他坐着的时候通常不怎么端正，站起来的时候，却总是身姿笔挺，就连垂在背后的长发都是直的，唯有眉眼嘴角带着些许散漫，显得有点不正经。
　　老张拿着手电筒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扭头嘱咐站在他身后的人：“都伸手抓紧前一个人的衣服，进树林以后千万跟紧了，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老张紧跟着又说了一遍：“不管是谁，一旦张嘴说话，就出不去了。”
　　前排众人的心态瞬间崩了，这林子看起来已经够吓人了，难道里面还有别的吓人的东西？离老张最近的几个人纷纷抓紧前面那个人的衣服，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陆沉昭靠近周魇，把垂在周魇大衣后面的腰带拿起来，绑成个蝴蝶结握在手中：“一会忍不住想叫了就点头，有我在，不会让你喊出声的。”
　　周魇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陆沉昭笑了笑，食指隔着蝴蝶结腰带戳了下周魇的腰，“走吧，他们动了。”
　　周魇垂眸跟着前边的人向树林走去，迈入树林的瞬间，风声和树枝摇曳磨出的沙沙声都消失了，周围静的只剩下脚踩在落叶、残枝上时发出的咯吱声，还有行走时衣服发出的摩擦声。
　　树林中，细细长长的树从地里横长出来，高高的聚集在树林上空，笼子似的把所有人罩在里面。
　　大概是害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缘故，队伍中的人大多弯着腰，低着头，把视线紧紧黏在前面人的背上，连地面都不敢多看。
　　十五个人中，背弯得最厉害的人是走在队伍最中间的付明泽。他怕黑，胆子也不大，只有把头贴在前面人的背上，抓紧对方的衣服，才能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让他拥有往前走的勇气。
　　“你抓得太紧，勒着我的脖子了。”
　　付明泽听过这个声音，是走在他前面的陆燃在说话。
　　付明泽稍微松了松手，他想张嘴提醒陆燃别在林子里说话，但是他不敢，只能憋在心里。
　　“地上有好多石头，你小心一点，别被绊倒了。”
　　是陆燃在提醒他，左脚猛地被绊了一下，付明泽慌了神，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为什么不看路？要不是我在你前面撑着，你就摔地上了。”
　　对不起，付明泽在心里说了一句。
　　“前面还有石头，你小心点，万一摔倒就麻烦了。”
　　看清脚下的路，就不会摔倒了。
　　他胆子虽小，但也没到连几块石头都不敢看的程度。
　　付明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半睁着眼睛看向脚下的地面。
　　可是，地面上没有石头。
　　付明泽看到的，是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每颗人头都瞪着血窟窿似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一副不把他生吞活剥不罢休的样子。
　　“啊——”
　　惨叫声卡在喉咙里，付明泽只来得及发出一道气音，脖子就被人头化作的树枝穿透了。
　　细细长长的树把他的身体顶到空中，高高挂在笼子顶部，那个满是黑影，连光也穿不透的地方。
　　一道长长的黑影蓦地从眼前飞过，周魇仰头向上看，除了一大片黑压压的树冠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队伍还在继续往前走，谁都没有发现长长的队伍中，已经少了一个人。
　　“快到红瓦村了吗？”
　　周魇听到陆沉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还没到啊？你为什么不理我？”
　　没听到周魇的回答，熟悉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要不，你替我问问老张吧？我离他太远，他听不到我的声音。”
　　周魇一开始以为陆沉昭想拉着他一起作死，连着听了三句后，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虽然声音一样，可对方说话的语调和陆沉昭不太像。声音是从他背后传来的，只要他回头看一眼，就知道和他搭话的是谁了。
　　老张只说了不能出声，没说不能回头看。
　　“我真的走累了……”
　　周魇算准时间，赶在对方把话说完前回过了头。
　　他看到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连着扭曲的树枝悬在空中，嘴一张一合，红色的血顺着嘴角不停地往下淌，流了一地。
　　“你抱着我走好不好？”
　　周魇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陆沉昭的身影。
　　奇怪的是，陆沉昭不在这里，周魇却依旧能感受到腰带被陆沉昭扯着的感觉。
　　“我很轻的。”
　　树枝猛地一晃，把血头顶到了周魇眼前。
　　轻有什么用，又丑又脏，周魇嫌弃地退了半步，转头走了。
　　留在原地的血色头颅：“……”
　　几分钟后，老张带着众人从树林里出来了。
　　众人一脸疲惫，猫着腰走了这么久，好几个人腰疼得都快站不直了，只能用手撑在后面缓一缓。
　　老张拿着手电筒绕了一圈：“少了一个人，他在林子里张嘴出声，折在里面了。”
　　宁乱环顾四周，发现付明泽不在这里：“付明泽真的出事了吗？走在我前边和后边的两个人都说话了，他们都没事啊。”
　　在林子里抓着宁乱衣服跟在他身后的是徐檬檬：“你胡说什么，一直不停说话的人是你吧，我从进树林到出来，一个字都没说，”
　　戴着黑框眼镜的张奕目瞪口呆地看着徐檬檬：“徐檬檬，我明明听到你说话了，你说自己很害怕，要我牵着你的手才敢走。”
　　“她没有说话。”老张说道，“除了付明泽，你们其他人都没有在树林里张过嘴。”
　　张奕：“可我听到的声音和徐檬檬的一模一样啊。”
　　“不会吧。”快速回忆了一下他听到的那些话，宁乱白着脸说出了内心的猜测，“难道……有人在冒充我们向别人搭话？”
　　听了宁乱的话，大家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好，一副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样子，只有周魇和陆沉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宁乱开口问他们：“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周魇：“你们听到的声音应该和林子里的树有关，那些树很邪门。”
　　宁乱惊讶道：“你确定吗？”
　　周魇斟酌道：“我听到陆沉昭声音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
　　宁乱：“……你看到了什么？你怎么敢回头看！？”
　　“快走吧，马上八点了，我们得尽快去村子里，去晚了就没地方住了。”老张打断他们，右手拿着手电筒，左手举高手里的旗子挥了挥，向远处的一团亮光走去。
　　众人紧跟在他身后，走近之后才看清了亮光的原貌。
　　这是一栋砖红色的二层小洋房，门上方挂着一块会发光的，黑底白字的招牌，刻着“红瓦村酒店”五个字。
　　老张推开小洋房的大门，里面昏暗一片，只有前台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旧台灯。
　　老张关了手电筒，迈步向前台的桌子走去：“你们今晚就住在红瓦村酒店，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们去村里的其它地方看看。”
　　宁乱跟着进了门，抬眼打量周围的环境：“我们十几个人，这么小的地方不够住吧？”
　　“别担心，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够你们住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用力挺直了弯着的背脊，从前台探出了头。她的左半张脸看起来很正常，甚至可以说保养的很好，右半张脸却满是沟壑，再加上只有眼白的右眼睛，乍一看有点吓人。
　　老奶奶发白的右眼一一扫过所有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房卡摆在前台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