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考核[无限](91)
“老师您可要帮我们做主啊!”
“就是他偷的!”
“我们都可以作证!”
老师拿着手里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转过身问赵先:“你告诉我,这块表是不是你拿的?或者说是你从哪里捡的?没有来得及还给袁鹏同学?”
一直低着头的赵先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里一片荒芜和绝望。
在老师背后的袁鹏做着无声而夸张的口型———同性恋。
赵先声音的很小很小,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不是。”
“什么?你大点声!”
老师没有听清。
刚刚那句话仿佛耗尽了赵先所有的勇气,老师背后的袁鹏已经气急败坏了,他的手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纸。
赵先怔愣着,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是我。”
老师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你们都到我办公室来。”
办公室里,六个人站成一排,老师首先递给赵先一张申请表:“鉴于你这次的错误,你的奖学金申请我就暂时不批了。”
申请表上写着“不予批准,申请驳回”。
五个人在老师没注意到的地方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不过,即使赵先同学有错,你们也不能对他动手,所以你们五个人今天每人交一份检讨给我。”
“好了。”老师对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方法特别满意,“赵先,你给袁鹏同学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
赵先只是一味沉默。
“就道个歉,本来就是你的错,别犟着不承认,走错了路如果不及时走回来,是会误入歧途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赵先想开口。
但他脑海里晃过那些鼻青脸肿的照片,那封认认真真的情书,那个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秘密……
“对……对不起。”
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没有反抗的资格。
【“藏猫猫”第三轮,开始。】
十分钟已到,所有的场景消失。
简悄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底下的楼层传出来的。
从七楼的走廊向下看,能看到二楼的走廊扶手上坐着一个人,轻飘飘的,没有影子。
这栋教学楼里,似乎不止一条解题道路。
童谣又响起来了。
“月儿明,月儿亮,月儿底下藏猫猫……”简悄念着童谣里的词,“赵先就是那只‘猫’。”
换句话说,这栋教学楼里所有能通关的题目,都是“猫”。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出自莱蒙托夫《乌黑的眼睛》。
我爱他,是因为他像爱情本身应有的样子。出自奥斯卡·王尔德《道连·格雷的画像》,文里做了改动。
第74章 学习即世界(十七)
十楼。
风吹过被烧焦的残骸,几根残留的木头柱子晃晃悠悠,月光如水洒在顶楼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但赵先一定在这里。
藏猫猫并不是对考生的寻找和追杀,恰恰相反,是考生寻找线索,找到那只藏起来的“猫”,猫可以是赵先,也可以是困在这栋楼里,另一些可怜的魂灵。
“赵先,我们知道你一定在这里!你出来一下行不行!”
和简悄同行女生慢慢走到顶楼的中心,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见见你,请你相信我们一次!”
我觉得你这个方法不太靠谱。
“我只是想试一试,万一他愿意出来和我们交流呢?如果我们连他的人都找不到,第一步就完了。”
女生无奈地摊开手,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藏猫猫并不是考生在未知的生物的手里成功存活,而是考生找到一条线索的核心人物,并通过某种未知的条件成功通关。
“你想要这个吗?”在寂静无声的顶楼里,简悄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照片和情书,“你能和我们见一面吗?”
顶楼还是没有回应,但风变大了。
“如果你不愿意出来,那你能告诉我哪里有火吗?”
风从顶楼掠过,发出一种呜咽般的声音。
风止的时候,简悄的面前停驻了一簇极微弱的火苗。
赵先果然能听见他们说话,但他不愿意出现。
简悄将手里的照片放在眼前的火苗上,火焰随着照片的边角攀援而上,灼烧出扭曲不清的黑色,在风中一点一点化成灰烬。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这簇火焰里消失,哭泣求饶的、满脸血迹的、拳打脚踢的……卑微绝望的过去、不堪回首的经历,都在这点火焰里灰飞烟灭。
所有的照片都烧完了。
简悄手里只剩了一封卷边的情书。
火焰急切地跳动了一下。
同行的女生按住了简悄的手,微微摇了一下头,眼里流露出一种不赞同的神色。
这是他们最后的筹码了。
如果烧掉这封情书,赵先还不愿意出现,那么失去掣肘,他们就会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没有人会喜欢不确定的变数。
火苗要熄灭了。
“相信我。”简悄说,“我们应该烧掉它。”
长久的沉默。
也许是简悄的神情太过笃定,也许是心中某种同情在作祟,女生最终放开了手。
火焰卷上了这封情书。
燃烧的火焰映在瞳孔里,像是一只在末路挣扎的蝴蝶。
情书的最后一个边角被烧掉了。
火苗熄灭,风停止。
残缺的柱子后面,出现了一点黑影,逐渐有了人形。
是赵先。
他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只能看见一部分。
“都、毁、掉、了,我…不是、怪物……”
他应该是很久都没说过话了,语调古怪,声音嘶哑,字句也是模糊不清。
“我、解脱……不用……挨打、了。”
“啊!”
女生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但她很快捂住嘴,镇定下来。
眼前的场景确实有点吓人,赵先从柱子后面拖着步子走出来,身上是纵横交错的烧伤,狰狞可怖,看起来像一具行走的焦尸。
“很、吓人,对、不、起……”
这是他死时的样子。
他用过去将自己困住了,在他短暂的生命里,所有人都告诉他同性恋是病,喜欢同性的人是怪物,是可耻的,是恶心的。
是该万劫不复,是该永远被人唾弃的。
直到死亡降临,没有人对他伸过援手。
他忍受着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欺负,那天在化学实验室里,酒精燃烧起来的时候,漫天的火焰肆意吞噬着一切,欺负他的人跑了,只有他站在原地。他不想跑,也不愿意跑了。
太累了。
他活得太累了。
那时候隔着熊熊火焰,他仍然能看到那些施暴者厌恶的眼神。
因为喜欢同性,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要被欺负。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仿佛长久地没有尽头。
火越来越大了,赵先的呼吸有点困难,他站在火焰里,突然想到自己很多年前看过的一个故事,男孩对自己的母亲坦白了自己是个同性恋,他的母亲刚刚听完,就开始悲伤地哭泣。
男孩问母亲为什么哭,母亲告诉他,她哭泣不是因为他喜欢男孩,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条路注定比别人要难走得多。
那时候他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才深刻地理解。
可那个男孩有为他担心的母亲,他却只有一个人,永远只有一个人。
没有人能理解他。
“因为……我是怪物。”
赵先站在他们眼前,说出了和他被火焰吞噬时一模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