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上你的信息素(131)

　　裴衍温柔地把他圈在怀里：“所以你看，其实很多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你不去做，你会很恐惧，视同洪水猛兽，可感情到了，顺理成章。一旦一只脚迈过去，也就这样，没什么可稀奇。”
　　洛行云听得云里雾里。
　　裴衍铺垫得够多了，终于图穷匕见：“洛行云，你那么勇敢，连这样的事都跟我做了，那是不是可以更加勇敢一点。”
　　洛行云觉得这说教的发展方向不对，敏锐地竖起了耳朵。
　　裴衍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外头的风很烈。
　　四下里也没有灯。
　　洛行云感受着裴衍掌心的温度，觉得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俩了。
　　而他跟裴衍很亲很亲。
　　就像裴衍说的，他们俩感情到了，自然而然。
　　裴衍能牵着他的手迈过一道坎，就能牵着他，再迈过一道坎。
　　“我妈妈，是他抢来的OMEGA。”洛行云垂下了眼睛，“我妈妈被他强奸了……然后生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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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衍点起了壁炉，在红酒里掺了雪碧，拿去热了热，端给沙发上的洛行云。
　　洛行云喝了点甜滋滋的酒，心情平复了一点：“我妈妈是我哥哥的小学数学老师。我爸爸……”他提到这个词语的时候陌生又游移，“那时候已经结婚了，生意做得很大。”
　　“他跟我妈妈的契合度更高，偶尔送哥哥上学的时候闻见她的味道，就发疯了，当天就标记了她，把她带回了家，锁起来。”
　　“等她逃出来的时候，她有了我。”
　　洛行云看向裴衍，挺认真地说：“其实我不应该生下来。如果没有我，妈妈后来也不会跟爸爸结婚。”
　　裴衍在他身边坐下：“他们后来结婚了？”
　　“嗯。爸爸跟大妈妈离婚了，追到家里，把外公气得中风。我妈妈是独生女，外公外婆有她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
　　洛行云想起从未见过的外公，和早已过世的外婆。
　　妈妈小时候常抱着他说，如果外公还在，会很喜欢他的。
　　他教了一辈子数学，他们之间会有话聊。
　　“我妈妈丢了工作，要花钱给外公治病，又有了我……他们就结婚了。”
　　“他们结婚以后，却经常吵架。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衍默默地看着他。
　　洛行云自嘲地摇摇头：“因为我妈妈在遇到爸爸之前有正经的交往对象，所以爸爸总怀疑我不是他的小孩。”
　　“你们没做过DNA检测？”
　　“他A值非常高，人很聪明，又很偏执——病态的偏执。就算你把报告摆在他面前，他也有一万个理由固执己见，疑神疑鬼。他会怀疑我妈拿了我哥的血糊弄他，会怀疑我妈贿赂了检测公司。我小时候听家里面的保姆无意间说起过，我妈妈出院回家的时候，居然没有在家里找到我。后来她还是一个人回医院，把我抱回家——他故意把我丢在医院里了。”
　　洛行云看着窗外，觉得一切都很荒诞：“我不是没有人生养的孩子。但是我一出生，我爸爸摘掉我的名牌，把我丢掉了。”
　　裴衍想起了自己严厉的父亲。
　　他们都说，ALPHA的父亲会讨厌同性，宠爱OMEGA的孩子。但比起洛行云来，自己的父亲也算得上和蔼可亲。
　　洛行云喝了一口酒，长叹了一声，收拾了情绪继续说：“他觉得我不是他的小孩，就开始打我妈。做那种事也不避我，当着我的面。所以我会很怕你……”
　　很怕身为OMEGA，要被ALPHA做的事。
　　裴衍看了他一会儿，收回了目光，眼皮子跳了跳：“看来我以后的确得在床上改改了。”
　　洛行云抚摸着他的手臂，无声地安慰：你们不一样。
　　“他打你妈，那他打你吗？”
　　“怎么说呢，他其实不太在意我。他是确确实实的精神变态，整个情绪控制都是失效的，也完全没有同理心。只要我不在他面前晃，他根本不会想来理睬我。他只在乎我妈妈。”
　　“可是啊……我妈妈眼里只有我。”洛行云提起母亲，一直以来很肃然的眼里浮起了湿意，“我妈很宠我的。晚上会把我放在枕头边上，会亲手给我做小衣服小鞋子。”
　　他的记忆开始得很早。
　　他会记得自己躺在襁褓里，用小小的手掌抓妈妈的手指，妈妈给他唱童谣。
　　但是这份温暖也很快被阴霾笼罩：“我妈宠我，他就发疯。”
　　“他会摔我。会因为我妈忙着哄我没及时迎接他扇她耳光。我还记得有一次妈妈在我屋里教我开根号，没听见他的车回来，我做完数学想给哥哥看，在楼梯口撞上他，他狠狠踹了我一脚，我从二楼滚到一楼。”
　　脑袋上的伤至今都在。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不被父亲注意到，就是最好的结果。
　　洛行云听见裴衍深深地叹了口气，手指攀上的他的后脑的伤疤。
　　“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告他。”洛行云哽咽的声音变得坚定了起来，“小学三年级的思想道德书上，开始教一些法律知识。我第一次知道有法律可以告他家暴，告他婚内强奸。”
　　“这很难的吧？好像做过完全标记的夫妻，主要是以调节为主。”
　　“嗯。流程繁琐是一个，但最主要的是，求助和揭发本身就非常非常困难。我跟你说过了，我爸爸，是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我们有这个企图，就会千方百计阻止我们。”
　　“比如我报完警，他就把我锁起来。警察来了，家里没有人，报警的又是个小朋友，就会当做恶作剧处理。我每报一次警，警察就越发不相信我的话。他们说我是狼来了那个故事里的小孩。”
　　“后来他学乖了。他打完我们，就把我们丢进地下室，等十天半个月，伤好了，我们就算再出门报警，连验伤都验不出来。”
　　“就算妈妈想跑、能跑，他也有办法。他会把我和妈妈分开，告诉妈妈不老实，就等着看我的尸体。”
　　洛行云谈到这些事，只是恨。
　　但于裴衍，这是第一次听他讲起，眼皮子一直在跳。
　　他会害怕，他会生气，可想而知还是个小孩子的洛行云当时有多绝望：“最后是怎么赢的？”
　　“我偷偷买了法律书，问老师，问警察，问医生，问妇联干部。然后挨打，搜集证据。挨打，搜集证据。挨打，搜集证据……一点一点把流程走完。”
　　“妈妈跟他离了婚，他判了七年。”洛行云转头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就是我的故事。”
　　裴衍几乎不敢想象。
　　十一二岁的洛行云，是如何一点一点，敲开那扇暗无天日的门，走到阳光中。
　　来到S市的时候，他十一岁，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小，沉默，学习也慢一点。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在黑夜里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才勉强追上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儿童，他早已经是个锋芒砥砺的少年。
　　——因为他出生的地方杀机四伏。
　　母亲的家庭背景也简单，人很单纯，基本上没有任何社会经验。
　　有钱有势的父亲，几乎是不可打败的。
　　他十年磨一剑，报了仇，带着一身伤，领着他的家人离开了地下室。
　　很辛苦很辛苦，才成为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个普通人。
　　“你妈妈呢？”裴衍问那个本应该与他相依为命的人。
　　“……妈妈走了。”洛行云之前一直很克制，很平静。谈起妈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可以不在乎爸爸，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寻常父子的温情。
　　可是他很在乎妈妈，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妈妈过得好。
　　“不过她恨我也是应该。”洛行云揉了揉眼睛，“没有我，她不会跟爸爸结婚。没有我，她也不会忍这么多年。她一个人重新开始，会比较轻松。”
　　裴衍把他圈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事情一定不是这样。你还在她肚子里，她就很爱你。你又是个很乖的小朋友，你妈妈一定很舍不得你。”
　　“我不知道……”洛行云有点疲倦地靠在他肩头，迷茫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如果说童年的记忆让他不太会处理和ALPHA的关系，那么母亲的离开彻底打垮了他的尊严。
　　他那么很想有个普通的家，哪怕残缺一点，都没有关系。
　　但是他得不到。
　　他努力了很久去改变出身带来的影响，到头来他还是一个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的小孩。
　　于是他变得很贪恋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兄长，和同学，和裴衍。
　　小心翼翼。
　　裴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曾经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现在，他很愧怍。
　　洛行云只有他。他不仅仅只是他十七岁的男朋友，他也是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哥哥，他缺失的一切。
　　“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裴衍嗓音低哑地问，“什么都可以。”
　　洛行云的睫毛颤了颤，从他怀里直起身：“什么都可以？”
　　“嗯。”
　　“我缺个助手。”洛行云认真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寒假马上就要到了，时间很紧，我一个人干不完活。”
　　“你要做什么？”
　　“我想改良抑制剂。”洛行云眼里透出光，“我觉得发情期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如果真的有办法完全解决发情期，我妈妈不会出事，我不会出事，很多OMEGA都不会出事，OMEGA的身体弱势也不会被无限放大，天生就低人一等。你看，我们明明都是男孩子，但是我带那啥他们就会笑话我，你带那什么他们还觉得你很厉害……可我们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