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小六??(11)
在池子边上走了许久,终于捕捉到一抹玄色衣角。
那衣料不论是从颜色还是从质地来看都是是黑无常的无疑。
黑无常莫不是……
想到黑无常很有可能出了意外,我想也不想,捏了个仙诀,立马踩到了池水上头。
“黑无常,你在么?”
白无常也跟了过来,在我身边道:“二弟,你在么?”
热风寒风夹在一处迎面吹了过来,这风过后,周遭依旧一片清冷,没有一点声音。
半晌,有手撩动清水的声音。
众人大喜,纷纷抬头往池中望去。
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四只手,接着一颗颗脑袋僵硬浮上水面。
那一颗颗脑袋上全是一脸的僵硬,他们伸着手,声音如风吹,像极了地府难以超度的亡灵:“救我,救我……”
脑袋一颗一颗浮了上来,却始终都没有我要找的那颗。
欣喜的表情逐渐被灰白代替,没有?
怎么会没有?!
心中预感越发不好,我闪到那守门的仙兵面前:“地府的黑阴帅去了何处?”
那仙兵想了想忽地睁大了眼睛:“奥,仙友说的可是那个伤了南洛星君的地府阴帅?”
“正是。”
仙兵一脸同情扫了我们几人一眼:“实在不巧,那人已经被玉帝带走了。”
!!!!
原本想着先来见黑无常一面,一起商量下对策,不曾想玉帝已抢先一步将人带走了。
想想今日玉帝的态度,这次黑无常被带走,十有八九是去受罚了。
糟糕!
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我赶紧抓住那人的半截衣袖:“慢着!”
白无常身体一僵,他侧过头来,一脸的冷然:“做什么?”
我也意识到自己这动作有些失态,也对,白无常一向讨厌我,眼下我拽了他的袖子他自然对我更加厌烦:“白阴帅是不是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自然是天庭。”
“嗯。”我走了几步,略过他,“知道就好,我们现在同在天庭,你若是做了什么逾矩之事,非但救不了自己的二弟,还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白无常沉默半晌,才冷冷道:“我知道。”
其实,白无常这人平日里是个极为冷静的人,遇事处事也很有分寸,只是这次关乎自己的二弟,有些失了分寸。
北堂沿路问了几个当值的仙兵,得知黑无常被带去了凌霄宝殿,一行人匆匆赶往凌霄宝殿。
到时,大殿之上已经聚集了一群神仙。玉帝坐在帝椅上,一脸的严肃。
大殿中央跪着一人,浑身结满了冰渣子,就连头发,睫毛上也全是冰花,整个人苍白得吓人。
“黑无常,你虽是无心却终归是伤了南洛星君,打伤天庭星君,此罪甚大,你……可知罪?”
黑无常浑身瑟瑟发抖,他缓慢抬头:“回……玉……帝,我……知……罪……”说罢,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上。
玉帝眉峰皱起:“来人!将黑无常罚够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再放回去。”
白无常直接遁到黑无常面前,他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磕得一声脆响:“玉帝息怒!”
黑无常瞧见了白无常,艰涩扯了个苦涩的笑,白无常慢慢将他扶起:“二弟,你觉得如何?”
动了动唇黑无常还没答话,一声怒喝自头顶传来:“大胆!竟敢擅闯凌霄宝殿,来人,把他拖下去!”
“慢着!”我走到大殿中央,“白无常也是救弟心切,玉帝,您莫要怪罪。”
玉帝看我一眼,神情有了些许的松动:“是你?”
我恭敬一礼:“正是,臣是地府的判官,阴小六。”
玉帝冷哼一声:“好!既然你这般为他人说情,那此罪就由你替黑无常担着好了。”
“好。”
“不可!”北堂和黑无常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
玉帝往我身后一扫,就看到了阎罗王和北堂,他两眼一眯,带着几分不悦:“奥?都来了?”
阎罗王听了,抖了几抖:“玉帝,此事……”
“此事,本君自有定夺。”
毕竟只是地府的地君,在天下之主玉帝面前阎罗王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玉帝这般说了,他只得闭嘴:“是。”
玉帝回过头仔仔细细瞧了我一眼:“本君看你倒有几分骨气,你可是真愿替黑无常受罚?”
“是。”
“不可!”黑无常和北堂又是一次异口同声,一声虚弱,一声震惊。
北堂疾步走上前来:“玉帝,若是南洛星君不追究此事,此事可否就此算了?”
“不追究?”玉帝眉头一皱,声音默然冷了几度,“被人险些将元神给拎了出来,若是你,你会不追究?”
北堂嘴角含笑:“若是将他亏损的修为给补上呢?”
玉帝直接被北堂气笑:“这次南洛星君伤了元气,丢了万年的修为,那可不是普通仙的修为,是星君的万年修为。这么多的修为,你觉得谁能给他补?”
“我。”
“胡闹!”
玉帝拍案而起,狠狠盯了我一眼,然后阴着一张脸站了许久,终于无奈吐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来人!将黑无常扔进洗罪池待上两日!”
洗罪池是什么地方,这没待上半日人就成了这样,若是再待两日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个什么样子。
白无常还想求情:“玉帝……”
玉帝冰冷的目光投射过来:“此事到此为止,再说,就是天雷之型!”
众人噤声。
阎罗王深深看了白无常一眼,示意他莫要再惹怒玉帝。
也是,玉帝退步至此已是仁至义尽,再要多说,的确有些不知好歹了。
“北堂,你随本君来。”
北堂点头要走,我不知为何,下意识开口将他叫住:“星君!”
他回头,眼底是万花齐放的灿烂:“怎的?小六不放心我?”
被他这般一瞧,脑中忽地又冒出他跟两位仙君说他喜欢我的一幕,不禁面皮一热:“今日的事,多谢。”
“不谢。”北堂爽朗笑了笑,“想谢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
“小六……”
袖子被人拉住,低头去看,黑无常一手拉着我,一手扶着白无常,整个人分明看起来十分孱弱,眼中却闪着光亮:“你……能来,我……我……很……欢喜……”
其实,上次在大门外同黑无常说了那番伤人的话,我也分外愧疚。
黑无常与我,是朋友。
地府相伴几万年,这份友谊,实难割舍。
我安抚拍拍他的肩,手心一片粘稠,竟是血!!
“黑无常,你……”
黑无常满足笑笑:“无妨,只是皮外伤。”
我眉心皱作一团,暗暗在他肩上拍了拍,替他结了层结界。进了洗罪池后,希望这层结界能帮他挡些时辰:“以后办差当心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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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黑无常从天庭回来,是被抬着回来的。
我思量着得去看看,刚出门,便瞅见门口横着一具躺尸。
黑无常安静躺在那里冲着我笑,他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也清瘦了不少。
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我知道那湿漉漉的一片除了洗罪池的池水还有血水。不忍心去触碰,我站在他边上道:“你不回去好生歇着,怎的来了这里?”
黑无常艰难咧了咧嘴:“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我无奈摇头:“回吧,白无常会担心的。”
“那你呢?你可会担心?”
黑无常这话着实问得没什么道理,我们是朋友,他受伤了,我自会担心:“会。”
黑无常嘴咧得有些大,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上前一步,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别闹了,快回吧。”
黑无常嘴边的笑从微笑转为大笑:“好。”
仙兵抬着黑无常走了,我想着今日还有公务要办,也就直接去了判官府。
途经奈何桥,碰到一人。
北堂站在桥上,正望着成群的等着投胎的鬼魂出神。他望得十分认真,眉心忽而舒展,忽而又皱起,似乎十分纠结。
我往前走了几步,踱到他跟前:“星君怎的来了地府?”
看到我,北堂立即生出个明朗的笑:“自然是来看小六的。”
“嗯。”脑袋中琢磨着究竟要不要问问那日北堂说的话,他说……他喜欢我的话……
思虑半晌,终是没能开口。
北堂他为人直爽,一向爱同人说笑,他说喜欢我怕也只是个无心的玩笑,不然他为何不解释。
既然是个玩笑,我又何必当真?
“小六,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要离开?为什么离开?去哪里?去多久?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为何”。
北堂云淡风轻道:“玉帝给我派了个差事,我需出趟远门。”
“嗯,多久?”
他别开头去看那奔涌的忘川,没有看我:“不足半年。”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他说的半年不就是一百八十年?
我望着北堂,心中忽地万般不舍,纠结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那么久。”
北堂握住我的肩膀,声音变得分外欢快:“放心,我会尽量早些回来。”
鬼火漫天,阴风吹来,那鬼火迎风散开,覆住那忘川,却覆不住面前之人那双清亮好看的眸子。
头一次觉得,这阴风竟是如此温暖。
☆、长苏山
半个月后,黑无常一脸春风灿烂出现在我面前。
想来他在洗罪池落下的伤是好了大半,我瞧他一眼:“看你这模样,看来身上的伤好了许多。”
黑无常又恢复成往常的粘糕模样粘在我身边,走一步跟一步:“小六,我这伤刚有起色,就想着来看看你。”
眉毛不动声色往上挑了挑:“奥?算你有心。”
黑无常熟稔搭上我肩头,笑得十分灿烂,十分无害,十分亮眼:“小六,对你,我一向上心。”
随手拍掉黑无常的手,我继续往前走:“不必。”
“哎,小六!你我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怎的还同我这般见外?”
走了没几步,白无常迎面走了过来。瞅瞅身边站着的黑无常,我想白无常瞧我和他的宝贝二弟待在一处估计又要对我冷嘲热讽一番。
“大哥!”黑无常也发现了不远处的白无常,十分熟络喊了声。
白无常“嗯”了声,然后径直走到我们两人跟前,对着我不轻不重道,“阴判官也在。”
没有冷嘲热讽,亦没有阴阳怪调。
奇怪得很。
人家主动同自己打招呼,我也不能做个小肚鸡肠的人,我道:“嗯,白阴帅这是要去往何处?”
“外出办差。”
黑无常听了,一张脸直接皱成了个疙瘩:“大哥,地君不会是让你去勾那人的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