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文豪(207)
余柏林道:“车大夫请随意,我忍得住。”
车军医点头。余柏林经常出入军营,和其余将领也多有切磋,他知道余柏林是条好汉。
摸骨时虽然手上用力不是太大,但这种伤口,即使碰到都会疼痛难惹,更何况去捏。不过从头到尾,余柏林都一声未吭,只有额头上的冷汗,能让人看出他所忍受的痛苦。
“虽然没全碎,但有小块碎骨头插在肉中。”车军衣皱眉道,“手上之后,余大人是否还剧烈动过。”
余柏林轻笑道:“那时情况危急,实属无奈。车大夫尽力便好。”
封蔚示意其余御医也挨次给余柏林查看,他们在这方面医术不及车军医,五人中只有一人能摸出余柏林腿上有碎骨存在。
那位席御医也是专攻金创和跌打这一块。
“这要怎么办?”门口想起大宝慌张的声音。他显然在门口已经等了许久,将医生们的诊断都听到了。
席御医看了车军医一眼,示意车军医先说。虽然他是御医,但也知道民间医生不一定不如御医院,而在军队这种地方,治疗外伤的医生才是最好的。
“若要保守治疗,便正骨即可,不去管细小碎骨。只要不剧烈运动,康复之后走路不成问题。若要完全治愈,就得……”车军医沉默了。
“要打开伤口,将碎骨取出,能放回远处的放回原处,太细碎的就扔掉,让骨头处自己愈合重新生长对吧?”余柏林道,“我也对医术略有研究。”
车军医叹气道:“是这样。”
席御医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封蔚和太子,道:“下官的意见也是如此。不过且不说后一种割骨过程十分痛苦,若余大人忍受不了,稍稍一动,就前功尽弃。两种治疗,最后都要看康复情况,不一定……不一定就站得起来,也不一定之后不会有别的问题。”
当惯了御医的人,都知道伤病要往严重的说。这样治不好也能给自己留条退路,治好了功劳也就更大。
“长青?”封蔚看向余柏林。
余柏林道:“做手术……我的意思是,割骨吧。车大夫和席御医请放心,这点痛我还是忍得住。”
“若是余大人选择割骨,虽然不能让大人完全无痛苦,但减轻些痛楚,小的还是做得到。”车军医见余柏林精神状态很好,心中松了口气。
其实这种伤势在边疆真是小意思,只是大官们身娇体弱,不像军汉一样能忍下治疗的过程。
且治疗之后,这也就成功了一半。最重要的是之后的康复过程,十分痛苦艰难,普通人难以承受下来。
不过以余大人现在精神状态和以往举动,治愈的可能性很大。即使不能达到之前的程度,但普通人的动作幅度还是没问题。
席御医也松了口气。若是要割骨,以太子和德王对余大人的重视,肯定他和车军医都会参与。若余大人中途忍受不住痛苦导致治疗失败,那么他可承受不起太子和德王的震怒。
余柏林听闻古中医也有一些可以给人麻醉的药物,听闻后心中又轻松一些。
虽然他忍得下来痛,但谁也不嫌弃痛少一些。
既然余柏林自己已经决定,封蔚和大宝都不会再提出反对。
这时候中医并未知道细菌啊感染啊之类的原理,但经过多年来积累的经验,车军医和席御医都知道怎样让手术的成功率更高一些。
比如让闲杂人等离开房间,用烈酒擦拭伤口处,自己用烈酒洗过手,然后再去烧开后冷却的手中再清洗一次手。以及所有的医具都用开水煮过等。
若是车军医和席御医不提起,余柏林也会提醒。见两人都将准备工作做得很冲锋,余柏林也松了口气。
至少看着前面准备,还是很专业的。
余柏林在屋里做手术,封蔚和大宝都退到外面守着。其余御医则帮忙开药方煎药制药膏,为后续做准备。
封蔚和大宝搬了两张凳子,坐在门口守着。总管劝了几次劝不住之后,他就让人端了一张桌子来,上面放着茶水糕点。
经过这么一场战斗,封蔚和大宝两人肯定也都是又饿又渴。
不过两人都只用了一点茶水,糕点一点都没动。
实在是没胃口。
“王叔……”大宝耷拉着头。
封蔚面无表情道:“说说你为什么私自跑出去。”
大宝红着眼眶道:“再过半月就是林的寿辰,我吩咐人准备礼物时……说起想亲手给林狩猎点什么就好了。磊子……”
大宝没说完,封蔚已经知道大宝话中之意。
那磊子就是被余柏林砍死的那个小厮,是大宝从宫中带来的小太监。
还有半月是余柏林生辰,前一日又正好因吃烤全羊提起狩猎之事。大宝或许之前就有亲手狩猎些什么给余柏林的想法,在吃烤全羊的时候说出来,被封蔚和余柏林两人都否决后,大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毕竟他这个年龄的人,内心已经认为自己不是小孩,对大人的轻视,很是敏感和不服。
那个叫磊子的小太监就察觉到大宝的心思,撺掇大宝出去狩猎。
其余人不知道是想立功,还是想讨好大宝,或许单纯是来到这里之后就很无聊,也想去狩猎,大宝就被劝服了。
若磊子只是拍马屁,大宝此次出去其实也不会有危险。那处草地的猛兽已经被清理干净,他还带着五十名侍卫。狩猎处又是城郊,并非关外。
大宝虽然此举很是鲁莽,但他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决定,并认为想到了一切不安全的因素,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虽然之后肯定会被封蔚骂个狗血淋头,但余柏林看见他亲手猎回的猎物,肯定很高兴。被骂就被骂了。大宝想。
哪知道,磊子居然和鞑靼勾结,是想将大宝引出去掳走。
这简直匪夷所思。
因为磊子不仅是汉人,还是从小进了皇宫的内侍。而且他已经跟了大宝近三年。
若不是身家清白又机灵,帝后二人也不会让磊子进入大宝的随行队伍,虽然不是贴身太监,但能随大宝出宫的内侍,都经过帝后二人精挑细选。
一个出身京城的太监,怎么可能和鞑靼扯上关系?
大宝想不明白,但事情就是如此发生了。
他差点遇险,还连累了这么多人。
“若有人问起,你定不能说是为给长青狩猎礼物。”封蔚冷冷道。
大宝一愣,然后点点头:“是……是我公务太累,想要放松一下,你和林又不许,我就偷偷溜出去了。”
如果说是为了给余柏林狩猎才出这种事,余柏林就别想再在朝堂上待下去了。就算皇帝护着他,也只能护住他的性命,在朝为官绝不可能。
“其余知情的人都会保密。”封蔚道。
大宝一抖,忙道:“他们、他们都是……”
“他们都是被你连累,都是你下了命令不得不遵从?”封蔚反问道,“作为护卫,丝毫不把你安危放在心上,跟着你胡闹,即使他们舍身保护了你,也只是保护住他们的家人不受牵连。”
大宝脸色灰暗:“……就、就不能……”
“你是太子。”封蔚道,“你将来是皇帝。你要记住,在外人眼中,太子是没错的,皇帝是没错的,太子和皇帝犯错,惩罚不会降临在太子和皇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