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残阳欲尽时(18)
说着真的打了苏月仙几下,并狠狠的说:“不要脸的小□□,就知道倒贴,看我不打死你。”
其实这是娼家的惯计,不过是做给胡文龙看的,让他颜面无光,知难而退。胡文龙那里知道,面子上挂不住,又心疼情人 挨了打,冲过去护住苏月仙说:“苏妈妈,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实言相告,吏部尚书家的少奶奶程氏本是我的妻妹,尚书 大人已经推荐我到庆王府做西席,想我堂堂王府西席,还会缺少银钱。还不与我走开。”
那婆子听了,将信将疑,说了两句婉转的话就走了。
胡文龙做事也太没谱了,八字还不一撇呢,就把大话先放出去了。
到了次日,胡文龙买了几件礼品,写了张拜帖,就到杨尚书府,求见杨公子及少夫人,杨耀庭对这个胡文龙略知一二,深 为鄙视他的为人,虽不知他来有何事,但想不过是走关系的,就借故不见。还吩咐下人不要放他进来。胡文龙去了几次, 都吃了闭门羹,心里十分着急,鸨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时不时拿话来敲打他;苏月仙也成天唉声叹气的,没个好脸色。 胡文龙此时囊中羞涩,连回乡的路费也没有了,深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万般无奈,才写了信,虽有威胁的成份,但还 是盼碧莲能顾念旧情,见上一面,帮他一把,渡过难关。但胡文龙想的太离谱了,且不说碧莲对他的旧情早就变为新恨, 现在碧莲生活的如此美好,最怕别人妨碍了她的幸福生活,怎么会去见他。
胡文龙满怀希望的等着碧莲的回音,却等来了他命中的瘟神,眼见程郁手提马鞭,气势汹汹的寻来,就知大事不好,转身 想跑,可惜来不及了。
程郁冷喝道:“好个无赖,躲在这里撒野,看打!”一把揪过来,拳打脚踢了一通,又丢到院中,轮起马鞭,用力狠抽。
苏家也有个看家护院的,但妓院中人,最会看人下菜碟,眼见程郁衣着华丽,非富即贵,又武功高强,所以不敢出头来惹 。还有胡文龙也没有太大的油水,不值得为他买命。所以就躲着不出来,周围有些看热闹的,不但不劝阻,还高声喝彩叫 好。小童儿进宝,那见过这个阵势,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打了多时,只有苏妈妈站在远处,不痛不痒的劝了几句,全无 作用。
胡文龙杀猪般的大叫,哭爹喊娘的求饶,程郁打了多时,才停了手说:“你知道怕了,以后少干缺德事,现在你给我哪来 的滚回哪去。胆敢还留在京中耍无赖,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见你十次打十次,若不怕打只管留下。听懂了吗?”
胡文龙真被打糊涂了,也不知答应,还满脸鼻涕眼泪的求饶。
程郁十分不屑的说:“看你这副怂样,软欺硬怕,杀了你还嫌脏了我的手。”说完径直走到屋中,翻出胡文龙的箱子来, 拎至院中,打开一倒,胡文龙的衣帽鞋袜、荷包香囊等物品、散落一地,程郁寻了枝蜡烛,往上边一丢,火顿时烧了起来 ,众人不知他想干什么,也不敢拦着,就都傻看着,程郁耐心的等所有的东西化为灰烬,扔了块银子给老鸨,扬长而去。
苏妈妈拿了银子,职业习惯的道谢说:“多谢大爷的赏,大爷有空常来呀。”说完才想起他是来砸场子的,连忙唔嘴,程 郁早已走远,没有听见,胡文龙倒是听见了,当时就气的晕过去了。
19
程郁回家报了个平安,依旧回了长春宫,心中好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快意恩仇,果然比憋着舒服。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起来吃饱喝足,静候处置。
这时早朝已毕,养心殿内果然在说程郁的事,丞相卫英和太傅贺永年站在两侧,正中跪着虚弱的范剑,范剑正对皇帝哭诉 着昨晚之事,当然内容和实际情况有所差异,他把自己描述成忠于职守的、忍辱负重的正义之士,程郁当然是那个仗势欺 人的无礼之徒。
范剑哭诉完了,皇帝默不做声,太傅就奏道:“程郁这种人,天生粗野,凶蛮成性。今日打这个,明天打那个,留在陛下 身边,终成祸患。不如这次治了他的罪,除去后患。”
皇上终于开了金口:“范剑,朕记得程郁是一等侍卫,又带着出入后宫的腰牌,他想见朕,你凭什么拦着?”
范剑没想到皇帝这么问,慌忙解释说:“是贺大人吩咐的,陛下在赏笛,不许人打扰。”
皇帝听了冷冷的说:“你到很听太傅的话,连宫的规矩都不管了?很好,你就到贺府当一名护院好了。”
范剑一愣,随即明白他被御林军除名了,前程没了,慌的忙磕头,求饶说:“皇上开恩,是臣错了,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
福海一挥手,上来两个人将范剑拖了下去。
贺太傅闹了个灰头土脸,犹不甘心,又说:“程郁从这里出去后,又到妓院闹事,打了一个上京赶考的举人。”
皇帝说:“胡文龙这个名字,丞相可听说过?”
卫英是何等机灵之人,立即领悟圣意,说:“臣听闻,这个胡文龙是今科落榜的举人,人品极为不好,落榜之后留在京中 ,包占私娼,伤风败俗,难怪程大人看不惯,抱打不平。”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说:“丞相以为要如何处置这个胡文龙?”
贺太傅一听,不对呀,怎么开始讨论如何处置胡文龙了?一个无级无品的小人物,不过是卧花眠柳这么点小事,还用圣上 和丞相来讨论如何处置?他不愧是两朝老臣,立即明白圣意,见风使舵,奏道:“胡文龙人品极怀,若将来真做了官,定 会上负君恩,下负万民,遗祸一方,所以臣请革去他的功名,以警效尤。”
卫英却说:“胡文龙不过是包占私娼,除去功名也太严重了吧,以前没这个先例。那些名流们都风流自诩,携娼纳妓的事 多了,如此处置胡文龙怕影响不好,会有人为他不平。”
皇帝皱了眉头说:“那你说怎么办?程郁昨日是真恼了,不给他出口气,朕的日子也难挨。”
贺太傅此时已充分领会了皇帝的意图,已为自己站错队而后悔了,忙将功补过,献计献策说:“与胡文龙同住那个女子并 非在册的官妓,他们无媒无聘就住在一起,如同私通,伤风败俗,足见那胡文龙德行有亏,不配为官。以德行有亏革去功 名的事是有先例的。”
皇帝高兴的说:“好,太傅了解的很详细,所言也在理,准奏。”
卫英并非真为胡文龙鸣不平,眼见事情大体说的过去,就无异议了
要说胡文龙,还真没那么大的罪过,凭他那么芝麻绿豆大的那点事,还真有够定罪的级别,但道理是这样的:皇帝永远是 最正确的,皇帝护着程郁,那么程郁当然也是正确的,程郁打了胡文龙,一定就是胡文龙罪有应得,既然他有罪,就必须 得到处罚,以彰显程郁的正确性,为嫖娼这点事革去功名,的确是轻罪重判了,但皇帝同意了,满朝文武自然无人为他叫 屈,别说胡文龙只是个落榜的举子了,就是新科状元,此时都得认倒霉。
皇上晚上来长春宫用膳,边吃边埋怨程郁说:“你这醋劲也太大了点,从宫里打到宫外,也不怕人笑话。”
程郁低头吃饭。
皇上又说:“你是妃子,应有容人雅量,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程郁低头吃饭,不解释。
皇上无奈,只好自己解释说:“其实太傅保荐这个侯孝琼进宫,说他曲子吹得极好,京中一绝,朕开始只想听听《梅花引 》,别无他意。”
程郁不想和皇帝在吃醋这个问题上再讨论什么,就顺着皇上的意思说:“侯公子的曲子吹的真的很好。”
皇上却说:“比你差远了。还是你弹的好,凌霜傲骨,慷慨起悲歌,那才是《梅花引》的原味,他吹的脂粉气太浓了。”
程郁一惊,问:“陛下什么时候听我弹过?”
“年初吧,记得那天下了场大雪,朕本要陪和妃去御花园赏雪的,结果被你的歌声吸引过来,抑扬顿挫,裂石流云,朕与 和妃听得如痴如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