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皇帝的黑月光师尊[重生](114)
“当时,他那个身体,受了很严重的伤……”谢晚亭十分缓慢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他伤势实在太重,根本恢复不了,我只能把他的魂魄,放在墨莲里温养着,又让寒渊每天清晨上问剑崖,采来第一片初雪,最后费尽心血,才给他做了这个身子。龙焰属性极炎极热,他连碰都不能碰,又怎么能同你,同你双……”
陆霄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胸口难以形容地阵阵绞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晚亭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几乎有些残忍了:“是了,你既然找来了这里,应该也发现了,他并不是不见了,而是……没了。你想来这里,是想找他的魂魄,对不对?”
“谢城主,”陆霄的声音嘶哑到了极点,此时此刻,这位冷酷刻薄,不可一世的魔皇,几乎放下了一切尊严,苦苦哀求着对方,“谢城主,求您告诉我,他,他的魂魄……有没有回来过?”
“你说呢?”谢晚亭惨笑一声,“没了躯体依托,只能魂飞魄散……你既然已经贵为魔皇,连你都召不回他的魂魄,居然还问我要?你心里清楚得很,秋雨桐已经没了,天上地下,碧霄黄泉,再也没有了!”
“你胡说!!”陆霄陡然低吼道,与此同时,某种极其可怕的威压,如同咆哮的怒涛一般,铺天盖地向着谢晚亭狠狠压下!那种威势,几乎可以让任何修士,都无法呼吸!
而下一瞬间,陆霄的声音却忽然虚弱下来,颤抖嘶哑得不似人声:“你……你胡说,你给我闭嘴……闭嘴……”
若是旁人,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恐怕早就跪了下去,可是谢晚亭居然咬牙忍受住了,还冷笑了一声:“闭嘴?你做的好事,我为什么要闭嘴?我早就料到,你这人睚眦必报,十分记仇,但是我还以为,你对他多少有些师徒之情,不会过于为难他,所以,我才让你带走他……”
他喃喃道:“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你当初看着他的那种眼神……都怪我,都怪我……你这禽兽,你居然对他,对他……”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这位温文尔雅的谢城主,忽然拿起一只墨玉砚台,用力向陆霄狠狠砸去:“你给我滚!滚啊!!”
……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陆霄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的时候,桑灵溪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冷冷地看着他。
陆霄无神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转开了目光:“没关系的,我会找到他的,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就算他不想见我,就算……我也会找到他的。”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虚弱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是说给桑灵溪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桑灵溪忍不住冷笑一声,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骂他,但是看着他那个样子,又实在骂出不出口,只是喉咙都有些哽了:“我那小师弟一心向道,又傻得很,从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心眼,他虽然掏了你的丹,但道魔本就不两立,而且他好歹对你有过大恩……翠微寒潭的事情,他又不记得了,你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待他……”
陆霄呆了呆,陡然抬起头:“你说什么?什么不记得了?”
桑灵溪微微一愣:“他没跟你说过?他受伤太重,翠微寒潭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陆霄混混沌沌地,想起了秋雨桐消失前说过的话,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脑子阵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
当年那件事情,他也曾经问过秋雨桐,为什么要这么做,秋雨桐显得有些茫然,但从来没有推卸过责任,只是任由他报复羞辱,可是,他居然其实不记得了……
是了,他的师尊,既然愿意用初雪所化的身体,默默忍受那样的痛楚,帮他度过化魔时的五内俱焚,又怎么会,又怎么会……
如果……如果当年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呢?
陆霄只觉得脑海中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有一柄生了锈的钝刀子,狠狠割着他最柔嫩的那根神经,他不由自主地低低喘了口气,才勉强道:“当年,你们是在秘境的什么地方,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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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桑灵溪抿着唇, 没有回答。
陆霄哑声道:“桑峰主, 求您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桑灵溪看着他那个样子, 咬了咬牙, 又踌躇了片刻, 才道:“掌门师兄说,当年他是在翠微寒潭以东, 一千二百里的一处谷地里, 找到小师弟的。”
陆霄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桑峰主。”
道了谢之后, 他不再犹豫, 转身便往山下走去,桑灵溪望着那道孤寂修长的背影, 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 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 几乎喘不上气来,仿佛压了一块巨大冰冷的石头。
小师弟,真的没了?
就这样……没了?
这怎么可能呢?
桑灵溪用力闭了闭眼睛,还是有种不大真实的感觉, 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上,两条腿虚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他睁开眼睛,又勉强定了定神,才推开书房的门, 走了进去:“掌门师兄,他走了。”
谢晚亭没有说话,他正坐在轮椅上,望着书房的一面墙壁发呆。
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糊着的薄薄绵纸,斜斜投射在这位朔雪城主苍白的脸上。此时此刻,他那张永远温和淡然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汉白玉石像,安静、沉默、坚硬。
桑灵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顺着谢晚亭的目光,也抬头往那面墙壁望去,而后微微一呆,心中陡然一阵极度的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面墙上,依次挂着三柄精致的小木剑,都不过尺余长短,明显是手工雕刻的,看起来不像武器,倒像幼童的玩具。桑灵溪自然记得,那是许多年前,谢晚亭给小时候的白寒渊、桑灵溪、秋雨桐做的,如今它们都已经很陈旧了,但依然保存得很好。
谢晚亭推着轮椅,缓缓到了墙边,他伸出手,努力想取下最后那柄小木剑,却怎么也够不着。
桑灵溪赶紧走上前去,把木剑拿了下来,双手递给谢晚亭:“掌门师兄。”
谢晚亭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那柄精致的小木剑,神色怔然。
桑灵溪只觉得鼻子直发酸:“这是小师弟的剑。”
谢晚亭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当年雨桐上山的时候,才四岁,还没有一柄剑高。那个时候,你也才七八岁,顽劣得很,整天只知道上房揭瓦逗猫弄狗,忽然有了个小师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桑灵溪低声道:“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
谢晚亭叹了口气:“雨桐的爹娘,早在灾荒里死了,他从小挨饿,就喜欢吃糕饼,你偏偏要抢他的糕饼,每次都把他气得直哭,其实,你也不是想抢他的糕饼,你就是想逗他玩儿罢了。”
桑灵溪想着那些小时候的日子,只觉得喉咙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晚亭继续道:“后来,我给他削了这柄小木剑,他只练了两三年,就能把你打得满山跑,你很不服气,想了许多邪门歪道的诡计,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陷阱,但还是打不过他,又不敢跟我告状,憋屈得团团转……不过,雨桐性子单纯,你脸皮又厚,只跟他服一服软,他也就放过你了。再后来,你们都长大了一些,你闯了祸,寒渊要打要杀的,你吓得直往他身后躲,他居然还护着你,真是没大没小的。”
说到这里,谢晚亭忍不住轻轻翘了翘嘴角,只是笑容还没浮上来,眼圈却先红了。
桑灵溪简直要哭出来了:“师兄,你别说了……小师弟他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说不定……”
谢晚亭沉默了许久,忽然道:“灵溪,是我害了雨桐。”
桑灵溪勉强忍着泪意,涩声道:“师兄,虽然当初你确实不应该……不应该让陆霄那个孽徒带走小师弟,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不是这个。”谢晚亭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是我害了他。”
桑灵溪不解道:“师兄,你什么意思?”
谢晚亭的声音轻得出奇,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了:“当年,师尊他老人家不幸陨落,我匆匆接任了掌门的位置,可是我的资质虽然不错,但也算不上惊才绝艳,又太过年轻……那个时候,你们三个都很小,朔雪城的日子,实在是很艰难,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人都能踩一脚,什么人都能唾一口。朔雪论剑之后,我又废了双腿……我真的没办法,我只是想护住朔雪城,除了你们三个,其他那些人,我没把他们当人。”
“师兄,你到底在说什么?”桑灵溪听得稀里糊涂。
“算了,也没什么。”谢晚亭闭了闭眼睛,淡淡道,“你出去吧。”
……
陆霄低着头,浑浑噩噩地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