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美丽[重生](79)
掌教只给了他一句:“心有牵挂,已可不舍。”
然后拂袖而去,表示此子我教不了。
秋满溪当时满脸懵然,回头和宁虞面面相觑许久,才颤抖着开口:“莫非,徒儿你对为师,有……”
他没说完,宁虞就满脸菜色地截口道:“胡说八道。”
秋满溪救了宁虞并且养了他这么久,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宁虞心中的分量并没有到能毁了他道途的地步。
两人回到了侧峰,头上插着几根草的小雪逢欢天喜地朝着宁虞扑了过来:“师兄!师兄!”
宁虞蹲下来,一把将易雪逢抱在了怀里,脸上难得有了些柔色。
两人一旦分开,哪怕只是半日,再次重逢后易雪逢必定会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原本宁虞十分排斥与人相拥,但是招架不住易雪逢朝着他扑扇扑扇眨着的眸子,勉为其难地回抱他一下。
两人一抱即分,宁虞抬手将易雪逢头上的草拔了下来,冷声道:“往自己头上插草是什么毛病,你想把自己卖给谁?”
易雪逢不懂草标的意思,见宁虞不喜欢,只好点点头:“啊,好吧,既然不好看就不戴了。”
然后偷偷把手里给宁虞编得草环塞到了袖子里,仰着头冲着宁虞笑个不停。
宁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虽然没有笑,但是脸上的柔色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一旁看了许久的秋满溪似乎明白了什么,沉思了半晌却一句话都没说。
宁虞不修无情道,也很好,只要是他的徒儿,什么样都很好。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十几年,秋满溪原本以为昭阳城的魔修对宁虞来说没多少威胁,正自顾自在院中饮酒。
到了晌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礼都未行直接撞开了门快步跑了过来。
秋满溪抬起头,正要懒洋洋地责问,就见到那个弟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师叔,雪逢……”
秋满溪一怔。
易雪逢被宁虞一路抱着奔回了归鸿山后,已经有无数师兄弟得到消息在那等着,瞧见易雪逢满脸惨白昏睡在宁虞怀中的模样全都被吓住了,哗啦一声围了过来。
宁虞被易雪逢身上的寒意冻得瑟瑟发抖,一落地险些一个踉跄摔倒,他管不得自己,急声道:“青林,我师尊呢?”
一旁眼底有颗泪痣的男人脸色难看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师弟到底怎么样了?”
宁虞急喘几口气,罕见地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易雪逢到底伤到了哪里,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伤到的,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冻得阵阵发麻,抱着易雪逢的双手甚至已经被冻得开始有了炽热灼烧的感觉。
青林伸手摸了摸宁虞的手臂,急忙道:“先将雪逢放下,要不然你的手就要废了!”
宁虞握剑的双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似乎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他怔然看了青林一眼,似乎没听懂他的话,而是又问:“我师尊来了吗?”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连灵力都像是被寒意冻结似的动不了。
一阵嘈杂间,突然有人道:“秋长老到了!”
人群倏地被分开,秋满溪披头散发地快步走来,一见到易雪逢这般惨状,呼吸都一窒。
“雪逢!”他迎上来一把将易雪逢从宁虞怀中接过来,刚想要查看却被易雪逢身体上铺天而来的寒意冻得浑身一麻。
那股寒意太过凛冽,秋满溪怔了一下才看向一旁的宁虞。
宁虞的双手垂下,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那双手正在剧烈发着抖,神色是秋满溪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
秋满溪深吸一口气,将易雪逢拦腰抱在怀里,朝着一旁的青林道:“去请掌教来。”
青林忙道:“是。”
秋满溪又看了宁虞一眼,道:“你先把身上的伤处理好再来寻我。”
他说完,转身飞快离开。
易雪逢浑身冷得像是冰雕,秋满溪抱着他回到侧峰偏院,只是一会功夫,自己的手已经结满了冰霜。
秋满溪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低着头看了微弱喘息着的易雪逢半晌,才抬起手将一股灵力顺着易雪逢的眉心钻了进去。
易雪逢的神识中已经全是冰霜凝结,一眼望过去全是冰天雪地的一片煞白,秋满溪探了半日才将灵力收回,脸色却又苍白了几分。
只是一刻钟,宁虞就将自己草草收拾好,被青林半扶着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偏院。
秋满溪刚将手收回,看到他一身狼狈地走过来,眉头一皱,道:“青林,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青林立刻抱拳:“但凭长老吩咐。”
秋满溪飞快道:“你去趟知秋岛,问夜知秋讨要冥灵心。”
青林愣了一下:“冥灵……心?”
秋满溪:“速去速回,雪逢现在寒气攻心,我要请掌教一同为其驱逐寒意,不过最长只有三日,从归鸿山到知秋岛一来一回三日,足矣。”
青林虽然不知道冥灵心是什么,但是听说是能救小师弟的灵物,立刻不再多问,道了声是便要转身离开。
一旁的宁虞突然道:“我跟青林一起去。”
秋满溪冷淡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阻止。
此时的宁虞有些狼狈,他身上只草草换了身宽袍披着,长发没有束起,只是用一根红色发带草草扎着垂在右肩,藏在袖中的双手依然还在发着抖。
青林皱眉道:“你就不必跟去了,我会尽快回来……”
宁虞打断他的话:“我要去。”
青林怔了一下,看到宁虞的神色,片刻后才道:“好,走。”
宁虞看了看秋满溪,秋满溪却没有理他,已经转身进了内室。
宁虞直接跪下磕了一个头,转身拂袖而去。
归鸿山掌教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一身青衫,神色带着些如沐春风的柔色,四下无人,他微微颔首,淡淡道:“剑尊,我早说过,此子心高气傲自大自负,并不适合修剑道。”
秋满溪回过头,神色冷淡地看着他:“我已不修剑多年,不必再唤我剑尊——宁虞适不适合修剑道不是你我说了算。”
掌教笑了:“但是他这样的性子若是不改,迟早有一日躺在那里的会是他自己,您也知道,剑修一向孤高冷傲,但是却没有人能高傲到他那种地步的,您一直想让他修有情道,不过现在看来,他真的不适合。”
秋满溪垂头看着榻上昏昏沉沉睡去的易雪逢,半晌还是道:“这个……也不由你我说了算。”
若是在十几年前他就狠下心来让还没有在情感中沉沦太多的宁虞去修无情道,今日易雪逢也不会躺在这里生死未知了,但是最好的时机已过,若是现在他再强行让宁虞舍弃一切情感去修无情道,那对极其依赖宁虞的易雪逢来说,又是何其残忍?
掌教看着秋满溪眸中的哀色,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多言了,剑尊恕罪。”
秋满溪没有管他,将易雪逢轻轻扶起揽在怀里,柔声喃喃道:“雪逢别怕。”
易雪逢蜷缩在秋满溪温暖的怀中,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依赖地在他怀中蹭了蹭,嘴唇轻动:“师尊。”
秋满溪眸中柔色更重,手指缓慢捂着他的眼睛:“师尊来了,很快就好了。”
易雪逢已没了力气,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很快没了动静。
宁虞和青林赶在第三日晚上子时来临前终于将冥灵心取了回来,秋满溪握着那仿佛一块晶石的灵物,又看了看脸色难看至极的宁虞,道:“夜知秋为难你们了?”
青林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她说冥灵心是知秋岛最重要的灵物,说是能起死回生的灵药,价值连城,不能这么轻易给我们,宁魔……宁师弟原本想去争夺……”
宁虞满心全是生死未知的易雪逢,根本不想浪费一点时间,见夜知秋这般为难,直接不耐烦地打算出手去争夺。
那个端坐在椅子上的美艳女人夜知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出手之前笑吟吟道:“你这般想要冥灵心,难道说受伤之人是因你而伤到需要冥灵心来起死回生的地步,所以你才能这般卖命为他?”
宁虞浑身一僵,手中的灵力骤然散去。
下一瞬,夜知秋腰间缠着的宛如腰封似的鞭子像是一条灵蛇似的倏地飞出去,一把缠在了宁虞白皙的脖子上。
青林吓了一跳:“岛主手下留情!”
宁虞强行忍着没有出手,只能恶狠狠地看着她。
夜知秋依然在慢条斯理地饮茶,仿佛那鞭子并不受她控制一般,她垂眸吹了吹茶杯的茶叶,淡淡道:“目中无人的小子,看来还是受到的教训太少啊,今日姐姐我就来教教你,这人啊,可不能一味地被情绪所掌控啊,要不然同没有灵智的野兽有什么分别呢?”
她说完,小指轻轻翘起,束在宁虞腰间的鞭尾猛地抽了一下他的小腿。
宁虞本就受了伤,被这样抽一下直接站都站不住,猝不及防地单膝跪了下来。
宁虞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让他不要被情绪所左右,更不要说受到这等生生被打跪下的屈辱了,他双目有些赤红地瞪着她,刚想要骂出口,夜知秋就淡淡道:“你还真是这样的人啊。”
宁虞怔了一下,接着心中怒火仿佛被冰水浇熄,瞬间悄无声息。
秋满溪曾经对他说的话回想在脑海中:“徒儿,你太自负了,若是再改不了自己的臭脾气,迟早有一天你会吃到苦头的。”
他当时回答:“那我就等着看,我到底能吃到多大的苦头。”
直到现在,易雪逢因他的自大而命悬一线,而他竟然还想要对唯一能救他的人出手,将事情弄得更糟?
宁虞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性子有什么不好,他想到什么说什么,遇到想打之人二话不说就打,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事情。
他就这般狼狈跪在地上,怔然看着夜知秋,脸上已没了方才恨不得要杀了她的恶意。
夜知秋见到他这样,掩着唇轻笑一声,轻轻弹指把鞭子收了回来,随手将一个紫色香囊扔给他,淡淡道:“用一块冥灵心来换秋满溪一个人情,这桩生意倒是不差——拿去吧,不过要千万记住,冥灵心只能护住他的心脉十年,若是在十年之内找不到另外一块能取代的灵物,那他可能会死的比现在还要惨。”
宁虞怔然握着那紫色的香囊,半晌后才轻轻颔首,声音沙哑:“多谢。”
青林将事情一一说了,又将夜知秋说的最后那句叮嘱也一同告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