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的就是文豪[星际](10)

　　桑温蹙着眉想了想，未果，继续坐回到桌前写日记。
　　【……久而久之，才褪去浑身棱角，明白不能仅仅吹毛求疵……】
　　“又叫我干嘛啦？！”毛球子翻了个身，因着正睡在兴头上，还没力气起身就又睡了过去。
　　桑温拎着笔，看了睡得呼噜噜的毛球子半晌，才把目光移回到面前的本子上。
　　【……往事历历在目，转眼却已几千余年。
　　我理解人们看见宇宙星辰的同时就放弃了许多。恰似曾经海生动物进化爬上陆地，便放弃了鳃尾。
　　战斗机甲宇宙战舰，精神力为上。踏上宇宙的征途后的人类，其改变不仅仅是添上了一个“新”字唤作新人类那么简单。
　　我始终坚信汉语汉字是我们存在的家园，其不仅是一种工具，更是一种本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初废除汉字……】
　　毛球子嗷的一声窜起来，直直扑进桑温怀里。
　　“爸爸坏！爸爸坏呜呜呜！叫我就说事情嘛！什么都不讲只一个劲儿的叫我是干嘛啦！”
　　一面耍赖撒泼，一面小身子在桑温怀里使劲的扭来扭去。
　　桑温的睡衣都被毛球子那疯狂的蹭来蹭去给蹭乱了。
　　他只觉得太阳穴痛。
　　是怎样啊？
　　安安稳稳写个日记的功夫，还要被吵三次？
　　桑温正要把毛球子再度扔到客厅去，起身的瞬间瞥见自己的日记本，脑海中突然像炸裂烟花般响起毛球从挠门、到翻身、再到扑过来的时间点。
　　电光火石之间，他盯着桌上的日记本，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毛球从始至终说的都是——
　　你“叫”我。
　　曾经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小胖墩和小姑娘。
　　他们说的也是——
　　你“叫醒”了我们。
　　桑温一直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当做有些偏灵异的未解之谜。
　　他无数次思考这些人从哪里来又有什么目的，但是始终没有结果。又因着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漂亮的小傻子，都似乎有些缺心眼儿的样子，不具备典型的攻击性和危险性，所以一直保持警惕没有进行下步动作。
　　但是现在，他似乎可以摸到真相的边缘了。
　　桑温左手拎着还在撒娇的毛球子，右手握着笔，弯腰看罢自己刚刚写的日记的全部内容。
　　结合时间点，他判断出来了一些真相。
　　他在日记本的下方写——
　　“吹毛求疵”。
　　毛球子果然哼唧起来：“我在呢我在呢！老叫我干嘛？爸爸是不是叫我逗我玩！”
　　桑温换了根笔，换了张纸。又写——
　　“毛将焉附”。
　　小毛球急眼了，挣扎起来：“不许叫着玩！不许！不许玩我！”
　　桑温把毛球子抓得牢牢稳稳的。指尖去水杯里面沾了一点儿水，用湿润的指尖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汉字。
　　“毛”。
　　桑温的字很漂亮，笔势劲健、挥洒有致，疏朗明晰、气势贯通。
　　他写罢，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八成的确定。再看着毛球子越闹越厉害，口口声声的说着“不许再叫啦”“不许玩我”的样子，这八成确定也就成了十成的把握。
　　他把白毛葫芦放在桌子上，看着它不高兴的在那里抖毛毛，又坐回椅子上取了笔。
　　“你来看。”他唤白毛葫芦。
　　那毛球子好奇兮兮的把毛脑袋凑过来，眼看着桑温在纸上写了一个篆书的“毛”字，又写了一个金文字形的“毛”。
　　“我这样算是在叫你吗？”桑温这么问。
　　毛球子被他搞懵住了。
　　它伸出自己短短肥肥的胖爪爪，戳了戳桑温的手背：“我这样算是在叫你嘛？”
　　话音没落，它又去戳桑温的手臂：“我这样算是在叫你嘛？”
　　然后一跃，跳进桑温怀里，扒拉扒拉爬到桑温的头上，去用爪爪拍了拍桑温的头：“我这样算是在叫你嘛？”
　　桑温叹了声，顷刻间便懂了。
　　“去睡吧。”他把趴在自己头上的毛球子取下来，揉了揉它的毛脸，“去睡。”
　　毛球子从头到尾都没搞懂桑温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桑温在折腾什么。
　　但是它乖，它又乖又可爱。
　　于是它昂昂两声，飞快的跑回去睡了。
　　凌晨四点多钟，桑温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
　　他看见外面天空中驶过飞船，看见不远处的通天高楼直逼云霄，看见所有建筑群都有着泛着银白光芒的金属外壳。
　　他看见清洁机器人无声静音的打扫着街道，看见前方路边泊着许多飞船飞行器，看见家政机器人早已出来运作开始一天的忙碌。
　　桑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用食指指背抵了下鼻梁，又按了按太阳穴，最后唇角沁出几分笑意。
　　“谢谢。”他喃喃一声。昏暗的天地间，没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道谢。
　　黎明来临便是天亮。
　　天亮后，是新的一天。
　　这天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不寻常的一天。
　　无论各处论坛里面再怎么酸、再怎么把嫉妒憎恶摆再明面上，这次的战争最后取得胜利的依旧是文明。
　　讽刺的、嫉恨的，开贴就开了不少，到最后的时候甚至不需要粉丝读者再回骂回去，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屠龙术》的数据不停地在首订榜上向上攀升，便是最让他们无处发泄的回复了。
　　《屠龙术》的收藏数据，在当天结束的时候，直接翻了三倍。
　　稳稳的高居在首订榜全站第一的位置上。
　　也是这一天，无数的在云途、在网文界写小说的已经成神的作者们，开始通过各种途径被告知了“文明”这个名字。
　　有人不屑，有人怀疑，不以为意、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更是绝大多数。
　　但是终究有不少作者，慢慢看罢《屠龙术》前面已经更新的章节，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看得远的人，是最能洞察全局的智者。
　　这些人意识到——
　　要变天了。
　　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勾得人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读罢全篇的写法，一个第一本文便能拿到首订排行榜第一名的新人。
　　而此时被震惊的不仅仅是网文界。
　　联邦短篇小说大赛的评委会里，也弥漫着这种带着惊诧和沉醉的氛围。
　　作者有话要说：　　毛球：爸爸你写日记的时候，就像跳舞一样从我们面前经过，然后——捏你小肥脸！拍你头！揪你毛！拽你爪爪！扯你耳朵！拎你后脖颈！都别睡了起来嗨！
　　桑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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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更！晚九点准时日更！我不日更你来打我！（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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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开学前夕
　　“这就是想象力的回归！”
　　“我们口口声声要求、一字一句呼吁的是什么？就是想象力的回归！
　　什么是想象力？我现在告诉你！所有现下没有的、所有现在不存在的、所有特殊的所有不一样的，都是想象力的回归！”
　　“那么你告诉我，这篇《再见》哪里不行？”
　　说话的人便是当初第一个给《再见》通过的评委白胡子老头。
　　他的名字叫图维维，已经四百多岁，正是新人类的老年时期。
　　他是很德高望重的老者，在向联邦提议，恢复开设古汉语言与文学系的提案上，出了不少的力气。
　　站在图维维对面的也是个老者，不过他和图维维不同。
　　如果图维维属于慈祥的老态的话，那么这位老者就是典型的属于精明的老态。虽然垂垂老矣，但是眼睛当中还是冒着精光。
　　他们二人并不是全场年纪最大的人，但是他们是全场唯二没有选择去做延缓外表衰老手术的人。
　　延缓外表衰老手术是在星际时代的新人类可以活到五百岁的进化条件下，应运而生的医疗手段。
　　可以让新人类在寿终正寝之前一直保持着活力四射的身体状态。
　　但是这俩老人都没做这个手术。俩人都有些孱弱。
　　所以他俩对峙的局面看的人忍不住揪着心，生怕他俩谁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
　　“这是错误的。”精明的老头班杰尔摇摇头，对着吹胡子瞪眼的图维维道，“这样的小说能给人带来什么东西？我们阅读完之后，能学到什么？能学到联邦过去的战斗历史吗？不能。能掌握时空跃迁的基本原理吗？不能。能了解精神力架构脑内的简易模式吗？不能。”
　　“那么这样的小说，就是没有意义的。”他最后总结道。
　　而后，他看着图维维：“我支持你的想象力说法，图维维。但是我的老朋友，你要记住，曾经你也说过，文学作品是有社会性和历史意义的。这样的作品，在我看来——就是无用的想象力。”
　　全场寂静。
　　按资排辈，年龄比他俩大的人有，但是成就比他俩的厉害的还真没有。所以这俩老头对着呛声起来，连个出来阻拦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憋着气儿。
　　而打破了这寂静的是图维维。他气势弱了些，语若游丝：“……不是这样的。”
　　“把文学……交回给群众。”图维维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祈求，他看着班杰尔，看着他这一生的老朋友，“这不是我们这辈子都在坚持努力为之奋斗的事情吗？”
　　“帝国坚持知识控权制度，并且焚烧书籍的时候，我们没有机会没有资格去阅读。当时我们是怎么说的？现在战争刚刚结束二十年，一切都尚未稳定，我的朋友，班杰尔！你的想法为什么变了！”
　　他那么愤怒。
　　“……如果老朋友你坚持，便坚持吧。反正《再见》的票数已经可以通过初赛了，不差我这一票反对。到时候等初赛作品公布的时候，群众会赞同我的想法的。”
　　班杰尔说罢，向前走了两步，盯住了图维维的眼睛。
　　他眼部的皮肤已经苍老，生着皱纹和暗斑。
　　两个自然衰老的老人，看着彼此依旧清澈的眼睛，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图维维笑起来，笑得甚至身体带着些微的颤抖，看得一旁的中年人学生急忙搀扶住他。
　　图维维这么说道：“你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