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你点阳气怎么啦!(102)
被最亲近、最信任、最以为能敞开心扉面对的人隐瞒至此。
张以荷对他的出现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白灵不敢给她希望,轻轻把视线瞥向李雪闻:“雪闻哥,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好受……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还记得一海哥为何要改名吗?”
李雪闻疲倦的抬起眼,见到是白灵,情绪缓和了些。他揉揉太阳穴:“我想想。我记得谁和我说过,说一海一生富贵祥瑞命,只是成年后易遇木冲撞,便给他改了。”
“改成‘一’字,难道不更奇怪?”白灵引导他的思路,“一乃长子意,在我看来,要改也是由‘一’改成‘林’……”
“是要用来铭记什么吗?比如,不应该忘记,却一定会随时间忘记的一些事情……”
第70章 我的小小盖世英雄
李雪闻双眼发直, 瞳孔极细微的颤动着,不自然极了。如同无法唤醒的梦游人,或者白灵在电影中见过的被催眠的一方。
而这难以形容的神情,在几分钟前白灵刚见过——询问佘姐同样问题时。
便听李雪闻茫然的摇头:“也许还有更多说法?我记不得了。”
白灵心中有了裁断。这种情形下无论是佘姐抑或李雪闻,对这种重要性极低的问题没有继续隐瞒的可能,那便是“非故意”的原因了。
他不着痕迹的瞥一眼背后惴惴不安的张以荷,直接转移话题:“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你们看上去都很激动。”
他深深看一眼咬肌绷紧的李雪闻, 后者显然不想说更多:“雪闻哥,我就直接问吧……李家当年复活的,是谁?”
李雪闻没料到白灵如此单刀直入,也没料到他会接触这个问题。
他看白灵的眼神变了三变, 浑身气势在提到相关词汇时都变了,一瞬让白灵陌生的难过。他仿佛又看到了见面第一天的那个青年,他难耐的朝谢一海咆哮, 痛哭,以浑身戾气作保护罩将脆弱不堪一击的自我包围。
但他们迟早有一天要站在对立面的。
李雪闻摇头:“你不该问这个的, 小白……”
“你知道了”, 白灵紧紧盯着他的眸子, “你和崇哥都知道,却瞒着我,我能理解为这和我有关吗?”
他对谢崇森的称呼变了, 这让李雪闻狂跳的心错了一拍。
“不管有关、无关, ”李雪闻一字一句地说, “你都无需知道。”他在白灵开口前, 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他的手劲太大了,他不是故意的,但白灵能通过颤抖的掌心感受到他内心翻滚的痛苦与愤怒:“你该走了。”
“我?”白灵皱眉,“你去哪儿?”
李雪闻闭了闭眼,声音脱力到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也不是你该管的。”
语毕,李雪闻转身离去,毫不留念。白灵再次喝住他:“你去哪?”
李雪闻顿了顿,随即转身,却没有停顿,而是拉起张以荷,强硬的把她扯走。他没有朝谢崇森走去,大步流星的走向停车场。
小姑娘奋力挣扎,失态的大喊,嗓音撕裂:“放开我,你要干嘛?我告诉你你这是绑架!放开……帮帮我!”
她通红的眸子情难自已的望向白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白灵很想上去帮她,脚下却钉住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李雪闻半拉半拽的把张以荷塞上了他的丰田霸道,深深望了追上来却一言不发的白灵一眼,隆隆引擎声暴怒般响起,拐出了停车场。
谢崇森不知何时追了上来,跟在白灵身后两米远,这种若有若无的守护姿态,放在原先白灵是不好意思的,现在只觉得烦躁。
他朝背后吼:“你跟着我干嘛?”
“你不要意气用事,小白,”谢崇森低声安抚,“你一个人很危险。”
“危险?”白灵好笑的哼一声,“我有什么怕的?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就猜猜好了。从张以荷一身不下六位数的高订和言行举止来看,她是哪个大家的女儿。她和张逸君关系更明显,不过是兄妹之类的亲戚。能让少爷小姐亲身下场,不外乎这家族有不可言说的外部因素,抑或难以抑制的深仇大恨……联合到雪闻哥理智全失的愤怒,以及能让李家出动的复活案一定有巨大势力在操控这一点——他们复活的是张家人,出名的张家有许多,我盲狙一个,均山集团,对吗?”
白灵缓缓朝站定的谢崇森走去,停车场昏暗的地灯下,人的影子是混沌而边界模糊的一团。
他个子小,影子更是纤细的一小片,靠近谢崇森时,被蛰伏黑暗的男人猛地抱住了,连带着那团影子也被不可名状的黑雾吞没。
“你别这样,”白灵垂下睫毛,“我……”
“不要说。”谢崇森高挺的鼻子深深埋在白灵的卷发中,温热的吐息让冰凉的白灵难耐的一抖,“不要说出来。”
白灵轻轻推开他的胸膛,谢崇森却好似顽童,硬是卯了劲,像不抱紧下一秒白灵就要溜走于指尖,离他而去。
白灵叹口气:“我要说。你只摇头或点头,好吗?”他不顾谢崇森一言不发,冰凉的细手捧上谢崇森逃避的脸:“我与当年复活案有关吗?”
谢崇森不言。
白灵猛地拔高嗓门:“告诉我!我,有关吗!”
他一向纯真无辜的眸子染上了人世间的情仇波澜,这让谢崇森心疼的如一只手肆意玩弄心脏,并在最柔软的地方撕裂,恶意翻搅。
谢崇森点头。
白灵深吸一口气,平复理智,又问:“我是张家复活失败的那个人吗?”
谢崇森却摇头了。
不是?
白灵盯住那双神情复杂的眼,那里没有躲闪,他没有骗他。
这倒不出白灵意外。张逸君没有认他的冲动,张以荷在方才那么情绪激动下,都没有扑上来,说明白灵起码在他们心目中不是他们要找回的“大哥”。
“那,我是不是你们口中‘血童’的善尸?”
“是。”
得到追求已久的,将他漫无目的飘荡着的过去几年内的生存意义概括的答案,白灵前所未有的冷静。
就像忘记了屠龙任务的勇者,重新握起宝刀的一瞬,对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的人生很坦然冷静的接受了。即使一分钟前,他只是个想娶邻家姑娘的普通小猎户。
但那又如何呢?白灵乐观的想,勇者也有假期啊,屠完龙,成为大英雄后,勇者就可以回到老家,带着巨龙的宝藏建个大房子,和邻家姑娘幸福的在一起了。
解决办法总比问题多,却总有人想不明白这一点。
白灵又想,诶,到时候等我斩了劳什子辣鸡血童,我也不要当什么佛祖,当佛祖有什么好的啊,还要剃秃头,我只要……和我的大佬在一起就好啦。
到那时候,我也不是遇到鬼只会哭唧唧的负五渣了,我说不定也能帮大佬挡刀什么的啦。虽然经验不足,说不定看到鬼会害怕,但总归不会拖后腿啦。
这是一种释然的感觉。
人生,不,鬼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那也没办法啊。
不然怎么能遇到谢大佬呢?
白灵想,在松鹤园睡不着的那一夜,一定花费了千百世的运气,才能让他撞到谢崇森,撞进“事件”里。不然,他还要在松鹤园游荡许久,游荡到他撑不住了消散了,再到轮回转世,不知多久遇到下一个刘崇森或者杨崇森。
那都不是他家大佬了,那些转世也不是“他”了。
他或许都要笑出来了,谢崇森不忍低声道:“对不起,我……”
“我知道,”白灵轻轻笑起来,“那些说出来令人难过的话,就不要说啦。”
他轻盈的跳出谢崇森不知如何是好的怀抱,一脚踩在地灯上,将光影分裂:“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却有我的坚持。人心都是相互的。唉,我突然觉得压力好大、责任好重啊,所以,你可不可以……”
“什么?”
“帮我承担一下呢?”
话音未落,逆着光,白灵突然一个反身飞扑,直直撞进谢崇森怀里。
他即使有了肉身,还是很轻,裹在金属白羽绒服里的细弱身躯对谢崇森来说几近羽毛一般。
谢崇森出神的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他还很小,跟着“父亲”在山林中打猎,便有一只松鼠,也是睁着这样一般天真无辜的眸子,从松树上跃下,直直撞到他怀里。
那只松鼠还是只幼崽,细绒在阳光下透明的发光,不及他手掌大,那么小,那么软,还那么温热。
他现在就像当时那样,僵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大力,手中捧着的小宝贝,就受伤了、受惊后离他而去了。
他的大手僵硬的托着白灵的屁股,后者正在努力纠正一个舒服的姿势,像扒着树的考拉宝宝,纤细的小胳膊紧紧的搂着他的后颈,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扑面而来。
“放松点,”考拉宝宝还在撅着嘴抱怨,“手托稳了啊,我掉下去就找你算账。”
谢崇森心想把我自己摔了也不可能摔你的,他见考拉宝宝扭了半天都弄不对姿势,叹口气,熟练的把人调整到臂弯里。
这个姿势,白灵窝在他右手臂弯里,可以弯下身,全数环抱住谢崇森。
两人静静依偎的姿势,好似自分/身案后便再未有过了。
他们很久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了,深夜聊天到困意涌来,抵足而眠的日子,已然遥远好似上世纪。
他们也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聊聊了,为了对方相互隐瞒,明明在相遇的最初,一切单纯巧合到不可思议,白灵是个一肚子坏水好吃懒做的小鬼,谢崇森是那个把他惯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兼讨债对象。
生活为何不能永远维持在最起初、最美好的时刻呢?
一定是因为,美好的日子总不深刻吧——如果事态没有进展成这样,白灵蹭吃蹭喝几天就会不好意思的回归山林;谢崇森帮他重塑肉体报了救命之恩就会与他再无瓜葛,两条平行线鬼使神差的相交,又理所应当的回归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