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快穿](62)
错得南辕北辙,错到回不了头。
落进水里丧命的那天,郁云凉其实只是站在一棵柳树下出神……恍惚间觉得有什么很柔和的力道,摸了摸他的头颈后背。
这种力道叫他惊醒,早已彻底倒空的胸腔里,有什么跟着茫然醒过来,慌张四望。
什么也没有,身后只是棵被风拂过的柳树。
那天夜里……郁云凉就忽然不再想活了。
祁纠掬起一捧水,淋在少年宦官冰冷僵硬的脊背上,摸了摸他的头颈后背,低头问:“现在呢?”
郁云凉回答不出,慢慢摇着头,用恢复的一点知觉抬手,去给祁纠解早叫血洇透的绷带
他的动作极小心,先反复用皂角搓过手,再学着祁纠的样子,把药先在手掌里用温泉水化开。
他确定了手上足够干净,除了药什么都没有,才把它们给祁纠涂上去。
这药既能化瘀、也能止血,配合着这一处温泉水,可以让伤口尽快痊愈。
温泉水的热气蒸得他喉咙肿痛,眼睛也疼,视线几次变得模糊。
“殿下……”他哑声说,“该配良人。”
郁云凉把药给祁纠的伤上好,就把手收回来。
祁纠对他越好,这种想法在郁云凉心里,就变得越明显。
明显到不容忽略。
祁纠该穿最干净的衣服、坐最舒服的马车,配最清白端方的君子。
祁纠就点了点头,听明白了:“小公公要为我做君子。”
郁云凉怔了下,几乎变得苍白木然的脸上,漆黑眼睛慢慢动了动:“……什么?”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怎么行。
祁纠要配的,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最好的君子。
他可以一辈子跟着祁纠,一辈子照顾祁纠。
郁云凉垂着眼睫,他被这种念头磨得胸口生疼、几乎鲜血淋漓,却又自虐似的更拼命去想,那得是什么样的清风朗月、君子端方。
这种痛楚折磨了他相当久,久到他像个木偶似的,被祁纠在背上轻轻一拂,茫然着醒过来。
祁纠在洗澡这件事上挺利落,趁着郁小督公盯着水面发呆,已经把自己洗干净,又研究明白了那些皂角。
……郁云凉回过神之前,祁纠已经顺手把甜汤喝了、把丸药吃了,还把他也洗了一遍。
温泉水汽蒸腾,在日光下升起雾气。
祁纠坐没坐相地歪靠在池边,闭着眼仰面躺着,看起来懒洋洋很是舒服。
郁云凉却不上当,他记得方才拂在背上的力道——那不是在唤他。
那是因为实在力竭,手撑不住地滑下来,落进水里之前,无意识的轻微碰触。
郁云凉伸手抱住祁纠:“殿下。”
祁纠睁了睁眼,像是困极:“……嗯?”
郁云凉不信他只是困了,身体前倾,将脸贴上祁纠的脖颈。
祁纠的心脉很弱,根本经不住过劳——此刻这人脉搏极快、喘气费力,俨然是又把力气甩手掌柜似的全耗尽了。
“殿下。”郁云凉忍不住头痛,“你又干什么了?”
察觉到这人居然累得连喘气都费力,他开始后悔刚才出神太久。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走神?明明这人一时半刻不盯着都不行。
郁云凉懊恼地用力咬了咬嘴唇,将手按在祁纠的胸口,极为小心地斟酌力道。
他用不知从哪学会的频率,一下接一下,规律地按压祁纠胸口,谨慎地帮祁纠缓过力气:“殿下在折腾什么?”
他是带祁纠来泡温泉的,不是让祁纠在温泉里锻炼身体。
这人是怎么能累成这样?
是在温泉水里打了套拳法吗?
祁纠笑了笑,懒洋洋靠着郁小督公的手臂,摆明了要蒙混过关,偏过头打了个呵欠:“没事。”
他摸摸郁云凉的头发,对彻底洗干净的手感很满意,顺手拽了拽:“扶我回去?困了。”
郁云凉拿他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扶着祁纠在池边靠稳,自己去取大块的软裘皮和棉布。
他湿淋淋地出了温泉,把自己草草擦干了,换上套衣服快步回来,看见水面时却蓦地一愣。
……他看见自己在水里的影子。
祁纠也仰靠在水里,垂着的手摸着他的影子。
这人分明是累得连动也没力气,心情看着却又很好,听见他的脚步声就睁眼,朝他招手。
祁纠把他洗干净了——祁纠甚至还拆了自己的发冠,顺手帮他束扎发髻,代替簪子的是根顶着嫩叶的细柳枝。
祁纠把他打扮得干净利落……像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寻常少年。
清白人家的寻常少年,日间习武、月下读书,专心练箭御马,一心等着长大成人,长成这世上最端方的君子。
一心学做良人。
“……不是这样?”祁纠慢慢睁开眼,还挺惊讶,“清风朗月,君子端方……这可有的学了。”
郁云凉的腿上忽然失了力气,他跪下来,打颤的手抱住祁纠的肩膀。
他发着抖,用力抱住祁纠的肩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祁纠攒了会儿力气,抬手帮他擦眼泪
“从今天起,你就该跟着我上课。”祁纠挺严苛,“学不学?”
郁云凉不敢说不。
在祁纠问到第三次时,他再不敢不回答。
不回答这人就一直问——祁纠累得太过,说话的中气已经不足,胸腔轻微震颤,分明是就快压不住咳意和翻涌的血气了。
即使是这样,祁纠还在很严格、很耐心地问他。
郁云凉大口喘气,他哑着嗓子,低声哭着说:“学……”
祁纠问:“学做什么?”
“学,学做君子。”郁小督公哭得几近崩溃,“我学……”
那种让他受不住的、仿佛要将他碾碎的疼,又不讲道理地犯上来了……
……只是这次又不一样,和过去每一次都不一样。
用身上的疼压不下去,用什么都压不下去。
这种疼要在他的胸口扎根。
这种疼要逼他在空荡荡的胸膛里长出一颗心。
他要先长出一颗心,再把这颗心捧给祁纠。
……
柔和的力道抚着他的头颈后背,这次不再是风吹起的柳枝了。
祁纠被他从水里扶出来,靠在他身上。
在温泉里泡出暖意的手拢着他,祁纠抬手,帮他把眼泪一点点擦干净。
“好乖。”祁纠轻声说,“别难受了。”
“扶我回去吧。”祁纠说,“咱们回家。”
第30章 今天是我生辰
两个人要回一个家, 其实一点都不难。
可以是回府,可以是回宅子,实在没那么多充分条件了,幕天席地, 裹条厚披风也足够。
郁云凉仔细给祁纠擦净了水, 换上新买回来的衣服, 把祁纠扶回榻上。
小公公每一处都极谨慎仔细, 即使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也死死咬着牙关, 手上一点都不抖。
他扶着祁纠的肩膀, 让祁纠靠在榻上,把祁纠的衣领整理得极妥帖。
然后他又拿起干净的软布, 仔细擦拭祁纠的头发。
郁云凉借着这些动作偷偷抱祁纠。
衣领被理得板板正正、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彻底再擦不出半点水分。
郁云凉实在再找不出什么能做的,才终于松开手,撑着暖榻慢慢后撤。
他已经尽量小心,靠在软枕里打瞌睡的人还是被惊扰, 睁开眼睛。
郁云凉掉进那双眼睛里, 忘记了怎么动。
“别乱跑。”祁纠抬手, 照他背后轻轻一按,“歇会儿。”
郁云凉叫他一按,背后就跟着塌了,撑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身不由己地被祁纠扒拉进怀里。
两个人贴近了, 屋子里又静, 什么响动也躲不过。
祁纠摸了摸他的眼睛:“还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