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107)
屋内。
永兴侯侧着身子倚在榻上,粗.重的呼吸带着浊气。
他一生好面子,喻君酌那个逆子当初忤逆他嫁给淮王,已经气得他发了好几次病。后来东洲战事淮王立了功,京中对淮王的议论也不像从前那般,甚至有百姓在称颂淮王功绩时会顺便夸喻君酌几句。
日子久了,他总算说服了自己。
男妻就男妻吧,一个亲王王妃的头衔外加一个少师,也不算亏。
永兴侯自己说服自己,和那个逆子和解了。
两人回京时,他做好了准备,想着只要淮王大大方方带着人和礼上门拜会,他这个做岳父的定然会忍住不甩脸子,就当借机跨过去当初的坎儿吧。
父子哪有隔夜仇?
喻君酌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种,血脉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谁知,夫妻俩回京后,竟一直没来拜会。
周远洄堂堂淮王殿下,能不知道拜见岳父的礼数吗?
他不来,要么是有意怠慢,要么就是那逆子挑唆!
于是,永兴侯又自顾自和喻君酌决裂了。
直到司天监将迁墓一事提上日程。
礼部拟了章程,不让永兴侯府的人到场。
若是他当真不去,将来在京城还如何抬得起头?只怕百官和百姓都要认定他是个抛妻弃子的人,往后他永兴侯府也会和淮王府彻底决裂。
许是愤怒,许是不甘,又或许还有别的心思。永兴侯纠结数日,最终还是决定先低头,找上了周远洄。
喻君酌那个逆子是说不通了,找淮王或许还有点用。
因为知道是最后一次机会,所以和周远洄见面时,他言辞略有些过激。但他觉得自己是个长辈,淮王殿下再如何嚣张那也是他的儿婿,还能砍了他这个老丈人不成?
呵!
没想到那厮真砍。
有那么一瞬间,永兴侯觉得自己今日估计是没有命在了。
淮王抽刀时,眼底的杀意丝毫没有掩饰,比他这一生见过的所有野兽都要致命。他甚至不解,自己也没得罪淮王,对方为何对他这么大的敌意?
直到周远洄手起刀落,削掉了他的发冠,将他的头发也削去了一大截。
永兴侯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淮王这一刀,将他硬撑了四十多年的体面毫不留情地斩落在地。
另一刀,则要了他半条命。
永兴侯看了一眼裹着布巾的肩膀,疼得他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甘心。
他不相信皇帝会不顾群臣的口诛笔伐,包庇那个疯子!
既然那个儿子无论如何挽回不了,不如干脆就当他没生过,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人已经彻底得罪了,也无所谓得罪得更彻底。
他要写折子!
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甚至连体面他都可以不要了。
至少闹到最后,永兴侯世子不会落在喻君酌头上。
永兴侯这么想着,外头传来了通报声,说成郡王来了。
他面色一白,方才的“雄心壮志”立刻如沙地之塔,被水一冲便溃不成军。
“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喻夫人的声音在外头传来。
“侯爷呢,本王奉命给侯爷送参汤。”成郡王道。
喻夫人至今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见皇帝先是送了赏赐,成郡王又来送参汤,便以为自家夫君是立了什么功劳,高高兴兴把人迎了进去。
榻上,永兴侯额头涔满冷汗,面色比方才更白了几分。
“侯爷,这是刚熬的参汤,本王奉命给你送过来,趁热喝吧。”成郡王说。
奉命?
奉谁的命?
成郡王没有明说,这话模棱两可。
但这世上能让他奉命的人只有一个。
皇帝派成郡王来给他送参汤?
永兴侯只觉头晕脑胀,几乎要昏死过去。
皇帝竟然为了淮王要灭他的口?
他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暗道幸好他的折子还没写。
否则,焉知皇帝会不会为了维护淮王,把他全家……
永兴侯恍然大悟。
怪不得皇帝会让图公公送他回来,还送了那些东西。
那是警告!
怪他伤口太疼,没顾得上思忖。
“侯爷,这参汤快凉了。”成郡王说:“你若是不喝,本王就只能在侯府住下了,直到侯爷喝完,本王才敢回去复命。”
他家嫂嫂的命令,他可不敢怠慢。
“臣,臣喝。”永兴侯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端起参汤,一饮而尽。
“喝了就好。”成郡王朝他一笑,“侯爷好好养伤,本王就不打搅了。”
成郡王说罢便带着人走了。
待人走后,永兴侯趴在榻边抠着喉咙,硬是把刚喝进去的参汤都吐了出来,生怕多耽搁一刻就被毒死了。他这么一折腾,搞得肩膀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他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
宫里。
皇帝听到成郡王的转述,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这是喻少师想出来的损招?”皇帝问。
“嫂嫂怕皇兄责怪,特意叮嘱我进宫朝皇兄汇报一番。”成郡王道:“那毕竟是嫂嫂的爹,我喂他喝点参汤,也算是替我二哥朝老丈人尽尽孝道。”
皇帝险些被他这“孝道”笑到。
“喻少师还说了什么?”皇帝问。
“他说永兴侯很聪明,这一碗参汤应该够了。但事关二哥,他怕出了岔子,让我明日接着送,直送到侯爷伤口愈合。”成郡王对这差事丝毫没有不满,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得意。
送到侯爷伤口愈合?
皇帝心道,永兴侯这伤口怕是很难愈合了。
若是再给对方选一次,应该更希望被周远洄一刀劈死来个痛快。
“皇兄,我能走了吗?”成郡王问。
“明日你别去淮王府取参汤了,朕把御膳房借给你,你把喻少师孝敬永兴侯的参拿到宫里来,在御膳房里炖,炖完了参汤朕再借你一队羽林卫。”
有羽林卫跟着他一起送参汤,保准疗效翻倍。
成郡王走后,皇帝瞥了一眼屏风。
“高兴吗?”皇帝问:“喻少师为了你,拿参汤把他爹的嘴堵死了。”
“我今晚能回去了吗?”屏风后传来周远洄的声音。
“你不是打算多住几日?”
“今夜天冷,王妃畏寒。”
皇帝:……
第54章 本王要罚你
周远洄从宫里回去时, 夜已经深了。
淮王府里点着灯笼,昏黄的光晕点缀在黑暗中,衬得夜色越发浓重。
男人立在寝殿外, 看着屋内透出的烛火,像个近乡情怯的归人。虽然他只两日没回, 但若是从他失明那一日算起,他已经太久没见过喻君酌的模样。
少顷,殿门被人推开。
喻君酌从里头快步走了出来。
少年里头穿着月白的袍子, 身上披着一件绛红披风, 从一室温暖中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外头, 穿过冬夜的寒凉撞进了周远洄怀里。
“王爷,你回来了!”喻君酌又惊又喜。
周远洄怔怔看着眼前之人,像是打算把人刻进瞳孔中,目光借着昏暗的光线一寸一寸描摹着喻君酌, 先是精致的眉眼,而后是高挺的鼻梁, 熟悉的唇瓣, 下巴……
少年生动又鲜活,顷刻间便在周远洄心底点燃了一簇火苗。
“王爷你怎么了”喻君酌去拉周远洄的手。
“这么凉?”周远洄反手握住他:“怎么在府里也不知道弄暖和一些?”
“今晚不算太冷。”喻君酌说。
“手都凉透了, 还说不冷?”
周远洄把人裹在大氅里揣进了殿内。
进屋后,喻君酌盯着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周远洄无奈一笑, 心中却十分熨帖。
“幸好陛下把你放回来了, 我还以为要关你几日呢。”
“皇兄不好意思朝我动手, 所以下回遇到这种事,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