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审核员今天又在出外勤(30)
“你好,我要两……一份炒饭。”
姑娘点点头,用锅铲指指头顶,示意他看菜单。
尘云离扫了一眼,开始报菜名:“加牛肉加小龙虾加火腿加青菜加腊肉加肥肠加胡萝卜加煎蛋多加一份甜玉米粒,嗯,就这些。”
姑娘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就这些?客人你要是在这吃,我得给你用个盆上饭。”
尘云离不好意思地挠头:“打包,我带回去吃,吃不完留到明天热热当早餐。”
“好的。”
现下就他一个客人,姑娘挽起袖子起锅热油,将米饭和各种食材依次放入翻炒,不一会儿摊位周围就飘起了浓郁得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尘云离本来不饿,可这香气一出,顿时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饥肠辘辘的感觉瞬间就来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掏出手机刷朋友圈,正好看到推荐这家炒饭的朋友发了新的探店视频,主题是菌子火锅,就随口问道:“老板,你吃过菌子吗?听说这是第一次吃了中毒第二次还要吃的美味。”
姑娘炒饭炒得满头大汗,脱口而出:“客人,您这份饭真的加不下了!”
尘云离:“?”
姑娘:“……”
“哈哈哈。”她用干笑掩饰尴尬,“菌子嘛,听说过啊,不过那是地方特产,咱们这儿好像没有,有也不正宗,还贵,我没尝过。”
“我也没吃过,想试试。”尘云离没把她的口误放在心上,立起手机给她看,“我朋友推荐了一家菌子火锅店,看上去不错。”
姑娘探头瞧了一眼:“嗯,确实,等有空我也去尝尝。要是味道真的好,那我也引进一点加在炒饭菜单里。”
尘云离眨眨眼。
她轻咳一声:“但是您这份是真的加不下了,下次来点如果想加菌子,务必要去掉一项别的。”
“好吧。”
十分钟后,尘云离提着沉甸甸的炒饭踏上回家的路。
尘云离家在小巷里,城市化进程似乎绕过了这片区域,路是青石板路,房屋是黑瓦白墙的老房子,家家户户门前院内种着花花草草,还有养鸡的,除了偶尔骑着电动车经过的人,简直就像闹市里的世外桃源。
他的父母是省考古队的,半个月前出差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活物,哦,还有院里水缸中的睡莲和鲤鱼。
尘云离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喂鱼,摘两片新鲜花瓣泡茶,然后才把足足用了三个快餐盒才装完的炒饭打开,开始吃晚饭。
家里少了母亲敲键盘打字、父亲翻书做批注的声音,总觉得太过安静,没有什么人气。
尘云离想了想,端着一盒炒饭坐到沙发前,开电视,随机选择一部家庭伦理剧播放。
很快,满屋子就都是鸡飞狗跳吱哇乱叫的声音,热闹多了。
诶,生活就是这个味儿,继续撕,撕响些,不要停。
尘云离笑眯眯看着电视,半晌,笑容慢慢从脸上褪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寂寥充塞在他心口,朝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扩散蔓延,凝滞于心跳和血液里,无法驱散。
他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知道考古这项工作时,母亲对他说的话。
“妈和你爸不是什么优秀的考古学专家教授,考古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份糊口的工作,谈不上热爱。非要说我们对那些古迹古物有什么感情,那就是怜惜吧。”
“它们尘封在地底下,阴暗无光的墓穴里百年千年,每天与早已作古的主人相对,与虫蚁作伴,实在是太孤独了。我们将它们带出古墓,扫去尘埃污垢,放在博物馆里作为历史的见证被无数人注视、观察、研究、欣赏,相当于让它们重活一世。不能说是拯救,但……还挺有成就感的。”
尘云离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心理,直到现在也是,但他对那些沉埋黄土的古物的遭遇却有了些感同身受。
孤独啊。
尘云离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要命地追求新鲜感,追求刺激的人生,去旅游,去蹦极,去玩极限运动。
因为安稳的生活千篇一律,稳得久了,就会变成一潭死水。稍有一点变化,都会带来新奇刺激的感受。
而一旦习惯了这种感受,就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毫无起伏变化的生活方式了。
他现在就是这样。
尘云离看了一眼时钟——六点。距离明天上班还有十四个半小时。
“啧,我怎么这么想上班呢?”他抓起抱枕捂脸,瘫倒在沙发上。
第024章 我和我的冤种父兄(二十四)
人间岁月步履匆匆, 封剑塔内四时恒长。
尘悄云已经在此隐居一百三十余年。
清晨,塔门从里面推开,一道颀长身影提着笤帚步入阳光下, 雪白的衣衫翻飞着扫过地面, 纤尘不染。
尘悄云微微仰头,日光倾泻, 漫过他精致的眉眼唇鼻,随意扎成一束垂在胸前的黑发,像是一卷封尘多年的古画缓缓铺开, 陈旧残损的布帛也掩不住笔触间的细腻典雅。
他仰看天色, 又屈指掐算天时,眉尖微微一动。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今日了。
“砰……”
“砰——”
“砰!”
封剑塔底骤然传来三声沉闷的敲击, 间隔时间相等, 力度则逐渐加重,最后一声甚至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将整个山头连同上面的高塔震得颤动不已。
尘悄云扎根似的稳稳立在原处, 提起笤帚敲了敲地板。
“时辰未至,现在离开这里,对你有害无利。”
这回敲击声停顿的时间长了片刻,再度响起却比前两次更加剧烈和尖锐,仿佛有人拿着锐器在铁板上用力划拉, 大有他不制止就一直这么折腾的趋势。
尘悄云闭了闭眼, 多年静修的养气功夫让他不受这种杂音影响,但山下百姓众多, 总不能时时造其惊扰,无奈之下, 他放下笤帚,转身走回塔里。
封剑塔的布局承袭旧制,依然狭窄,依然以螺旋向上的楼梯连接上下,只不过比从前多了一道通往地底的斜坡。
尘悄云进塔后,地底的声音便停了,制造动静的人似乎可以感知他的行动,知道如何拿捏他却不碰他的底线,让他按照自己的需要行事。
能做到此事的,世间唯有一人。
斜坡之下是一间宽阔的石室,四角点着油灯,光线聚拢到中间,照亮那口半嵌在地下的冰棺。
冰棺上缠绕着好几根半米粗的锁链,整座棺椁刻满了繁复庞杂的阵纹,不像是用作安葬,像用来封印恶鬼。
尘悄云走近一看,冰棺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这些纹路破坏了阵纹的完整性,锁链也断了一根,看上去像是棺内的东西进行过一番激烈挣扎,把它们毁损成这样。
尘悄云神色不变,弯腰检查棺底的状况,很好,没有损伤,下方埋的几颗珠子也完好无缺。
他稍微松了口气,抬起手,余下几根看似完好,实则各有损坏的锁链便自动散落在地。
下一秒,棺盖被巨力顶飞,重重摔落在地。
一片玄色袖角扬起,苍白的手扣在棺椁边沿,指节修长漂亮,毫无血色,透着一种诡谲的非人美感。
那只手轻轻发力,棺中之人便坐起身,黑发如瀑散落,仿若夜色里倾泻的水流,自他肩头滑散淌过,垂叠在腰间。
碎发遮住他大半张脸,他用另一只手松松撩到脑后,露出同样苍白的面颊,眉如墨画,眼似春江,淡色的薄唇微微扬起,冲尘悄云露出一抹冷而邪气的笑。
尘悄云倒退半步,听见他懒散地说:“吾儿,许久不见了,你让我做了好长的一场梦啊。将我封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百多年,又设下阵法为我疗伤续命,真是辛苦你了。”
“原来我们刚正不阿的正道魁首,也有私心呐。”
尘文简抖抖衣袖,刚从棺椁中跨出,周身便洇开薄薄一层雾状的魔气,魔气似乎会吞噬光线,石室里本就不明亮的顿时又昏暗许多。
“父亲。”尘悄云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向他拱手行礼,而后不紧不慢地解释:“您切实死过一回,在最终的战场上被我斩于剑下。我杀了您一次,便已是为无辜受难的苍生讨回公道。将您救回,则是履行我为人子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