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朝复乐(60)
钟乐还是倔强不开口,只呼吸起伏得厉害,拳头都握紧在竭力忍耐。
“到底怎么了?!”傅延朝握着他的手腕,急得想叫他祖宗,他强忍着情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吓着他,好声好气道:“身体是第一位,别拿这个跟我赌气。”
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模糊了眼睛,钟乐看不太清傅延朝的脸,对方姿态如此之低,钟乐最终有气无力开口,“肚子很疼......”
傅延朝听罢便上手,原本以为钟乐是急性阑尾炎,又见他说不是右侧疼。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钟乐居然瘦了这么多,手贴在他肚子上,原本就平坦的腹部,现如今都凹进去了。
傅延朝轻松将钟乐打横抱起,“没事的,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钟乐没想到傅延朝那摩托车,才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居然变成了一辆黑色轿车。
新车的味道混着香薰味,钟乐被轻轻放在后排。
盛夏夜里,依旧闷热,傅延朝开了空调,又怕他冷,给他盖了一条小毯子。
那毯子合上是一只猫咪头,很久之后钟乐才发现,长得有点像家里的小满。
腹部的痛意消退了些,但钟乐仍蜷缩着身子,他躺在后排只能通过后视镜看见傅延朝的眼睛。
凌厉焦急的目光,让钟乐意识到他的关心与担忧不是装出来的。
“马上就到医院了。”傅延朝还不忘安慰他,“等医生看过就没事了。”
车速开得极快,说话却这么温柔,仿佛把钟乐当成孩子一般哄。
到医院后,一路抱着人冲到急诊,市医院的凌晨,急诊的人也不算少。
见钟乐疼得小脸都皱着,去找了护士台两次想医生抓紧先帮钟乐看,但护士却说:“这位家属,你先冷静一点,他现在还知道疼,就不会很严重,前面的病人也很重要。”
傅延朝还是急,最后给钟乐去拍片子的路上,忍不住打电话给了傅老太太。
大晚上的,老太太一听钟乐病了,觉也不睡了,连忙让司机送自己来医院,路上还把老同学,市医院的院长从睡梦中叫醒。
闹这么大的阵仗,最后查下来是急性胃炎,钟乐也不知道怎么轮到自己去急诊室看病时,突然又进来了两个头发稀疏,看上去就格外可靠的医生。
等看完病后,也没有在急诊室挂水,稀里糊涂去了一间干净宽敞的独立病房里。
输液的时候,还是傅延朝陪着自己,大抵药里面有止疼的药效,后来肚子的痛感渐渐缓解,折腾了一晚上,钟乐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听见有人在说话。
此时天还没亮,他睁眼便看见病房沙发上站着的傅延朝,以及坐着与一位年长医生说话的傅老太太。
钟乐眨了眨眼睛,有点没弄懂此刻的状况。
一直分散注意力在他身上的傅延朝,很快便发现钟乐醒了。
他快步走到病床前,低声询问:“还疼吗?”
他也不顾及还有其他人在场,说话声音如此温柔,简直与他紧绷冷硬的脸,毫不对等。
钟乐声音有点哑,挣扎着要坐起身,傅延朝很有眼力见,连忙将他扶起,病床也调整到合适的角度。
“乐乐,好些了吗?”傅老太太也上前来。
重生前钟乐就没跟傅老太太接触过,重生后倒是见过两次,虽然对方每次都和颜悦色,但钟乐仍会紧张,不太擅长与之相处。
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本能,钟乐在老太太面前都很乖,他低声道:“奶奶,我好些了。”
傅老太太笑了笑,又问:“肚子还痛吗?”
钟乐手上还有留置针,他摇了摇头。
他长得乖巧,文质彬彬,又有礼貌,傅老太太觉得一身书卷气的钟乐,其实比傅延朝更像自己的孙子。
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钟乐的头,“幸好你没事。”
她又说:“小朝打电话给我时,我都吓坏了。”
钟乐几乎脱口道:“抱歉,让您担心了。”
傅老太太并不知道他俩分手的事,但方才见钟乐醒来后,不搭理傅延朝的样,只当这对小情侣最近在闹别扭。
年轻人的事,她也不八卦了,叮嘱钟乐要注意休息。
医生得出的诊疗结果是急性胃炎,输液就好,但傅延朝还是不放心,打算让他再做一次体检。
这不是钟乐第一次急性胃炎了,上一次傅延朝将家里照顾钟乐的保姆都换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显然傅延朝还是做不到冷静应对。
他无法形容自己有多担心钟乐,怕他吃不饱吃不好,心甘情愿搬到钟乐家楼上,那老房子租过很多人,傅延朝嫌弃得要命,但还是每天坚持给钟乐做饭,虽然钟乐并不领情,也几乎没吃过。
傅延朝怕他总一个人闷着会孤独,让他把猫带在身边,至少家里有个活物,会吸引钟乐一部分注意力。
这只是目前所担忧的小事,往长远来看,傅延朝还担心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钟乐会不适应。
届时他又不肯理自己,受了委屈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每天都在困扰傅延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病态了。
钟乐的排斥,让傅延朝的占有欲得不到满足,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真怕自己哪天一冲动,做出些过激行为。
“我不住院,也不体检,输完液就回去。”钟乐固执地说。
他觉得傅延朝太敏感了,从高二到现在,钟乐每年都有被他带来体检。
他没觉得自己身体哪里有问题,傅延朝太小题大做了,以后长记性了,知道自己胃纳差,不会没吃饭就吃冰了。
况且就算真有问题......钟乐也可以自己来医院检查。
傅延朝听完,哪怕深吸一口气,但仍有点控制不住,“我说什么你都不听!非要跟我对着干!”
傅延朝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大声,“折磨难受的是你自己,听我的话,有这么难吗?!”
钟乐被他这一凶,愣了愣神。
生病使人脆弱,更加容易觉得委屈。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都不太能适应傅延朝这样的大声质问。
前者会想起很多发生过的不好回忆,后者则是不适应温柔的傅延朝变成这样。
心中的粉色小人跟蓝色小人都不说话了。
钟乐怔然的模样,让傅延朝理智回笼。
他咽了咽喉咙,“乐乐,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又不要你管!”钟乐也拔高声,反驳他的话,“我自我折磨自我难受,也是我的事!”
他吼完就用还有留置针的手掀开被子穿鞋要走。
他的手腕又开始疼了,跳下床还有点没站稳。
傅延朝已经开始后悔说话语气太重了,“我没有想凶你,你不要任性,我只是......”
钟乐觉得傅延朝有点不可理喻,没有人想故意生病,自己也觉得今天给他还有傅老太太添麻烦了。
他不是故意的,但傅延朝这话,像是钟乐在耍性子。
钟乐咬牙道:“我,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他像头拉不住的小牛往外冲,傅延朝又不敢真去阻止他。
已经天亮了,早晨的医院,人山人海,傅延朝一路跟在他身后,也不怕丢脸,跟在他后面说好话。
钟乐站在马路边要打车走,但这一片实在很难打车,公交车他又不知道去哪坐。
傅延朝将车开出来,叹气道:“我送你回去。”
钟乐不想看他,僵持着不动,傅延朝不得不撒谎骗他,“我出来的时候,忘记有没有将门关好,小满一只猫在家里......”
钟乐一听,怒视喊他大名,“傅延朝!”
傅延朝无比庆幸当初跟钟乐在花鸟市场外面,套中了这只小田园猫。
怪不得老一辈常说孩子可以缓和紧张的家庭关系,这句话在此刻就充分体现了。
傅延朝说:“昨晚发生的事,小满估计也吓坏了。”
“这儿不好打车,太阳出来又热。”
钟乐妥协了,但他坐在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