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修仙吧(225)
“没什么,你一定要去赴约吗?你哪里有落后于我太远?你也已经金丹四元了。”
越荒州有些跟不上何不见跳跃的问题,沉默片刻后, 他反而问了何不见另一个问题:“在天苍山下,师父曾经问过我们三个问题, 师兄想知道我第一问的答案是什么吗?”
“是什么?”
天苍山下的三问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第一问是“求道为何”,何不见的回答是“逍遥”。
那时何不见就很好奇越荒州的回答会是什么。
一个十二三岁, 饱受饥饿蹂躏,没有读过书受过教育的孩子, 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力量?
越荒州平静地道:“道。”
“这就是我对师父问题的回答。”
“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 不需在意的。”
“因为我一无所有。”
“食物,水?听上去很重要,但当我常常寻觅不到它们时,我又觉得没那么重要。”
“在师兄找到我之前,我甚至觉得连自己这条命也并不重要。”
“我求生,就是靠本能支撑着。”
“我不会求死,但若有一天我撑不下去,死亡降临在我身上,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后来拜入宗门后,我才找到合适的句子表达我的感受。”
说着,越荒州的眼睛失去了聚集,或者说,他的目光聚集在了过去。
“空。”
“空无所空。”
空无所空。
这句话出自《真经》,何不见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整段话:
内观于心,心无其心;外观于形,形无其形;远观于物,物无其物。
三者既悟,唯见于空。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如此境界,渐入真道[注]。
“是以师父问我时,我能想到的答案就在题面上。或许只有师父口中那至高无上的大道,才是我应求的。”
“师兄已经寻到了自己的道,我的呢?”
“虽然明面上我只差了师兄一个境界,实际上我已经落后了很远了。”
“对于自己所求的道,我的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因此,我必须去追寻、践行我的道。”
“尽管我很舍不得师兄,尽管前路凶险非常,但我不能蜷缩在师兄身边,舍弃我的道。”
“或者换句话来说,我唯有坚定我的道,才能和师兄长久地在这条求道之路上相伴。”
说话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何不见,其内全是真诚与坚定。
何不见听完后,才发觉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与师弟同为求道之人,这份对大道的执着他感同身受。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被改变的命运节点、被蒙蔽的天机……
越荒州可以说是个天生具有“道心”、完全与修行契合的人,他从来不需要他人的拯救。
何不见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拯救者的位置上,也从来没有将师弟摆在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位置。
可他们形影不离,自己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将师弟困在自己身边了。
或许,自己这么急切与愤怒,也实在是……不该。
反正系统拉到只剩存档读档一个功能了。
何不见笑了笑,道:“是我关心则乱。”
“去走自己的路吧。
“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来历、读档是什么……”
“那就活着回来见我。”
“好。”越荒州坚定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活着回来见师兄。”
保证又有什么用,反正再读档你又不会记得。
何不见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然而心中的郁结却散开了,蹙起的眉间也恢复了平坦。
他侧头靠着秋千绳,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多年前的记忆。
曾经他在问心秘境时,曾下定决心不再主动读档。
一来,他认为主动读档是在利用系统取巧,逃避困难。没有迎难而上、视死如归的决心,反而处处想着有后路可退,这样的心境根本无法成就上品金丹。
二来,读档牵扯到系统,选择主动读档仿佛在提醒他,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看客和玩家。
如今再次走到要主动读档的境地,何不见竟然又体会到了一番不同的滋味。
他现在不再视读档为逃避困难的退路,有了师弟、师门,竟也不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来客了。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从利用主动读档,再到否定主动读档,再到今日主动读档。
何不见心中越发澄明。
一切法门,不过外相。
但见本心,唯求我道。
何不见果断震断了心脉。
……
紫藤花,秋千,秋千上神情平静的师兄。
嗡……
嗡鸣响彻越荒州的大脑,集中精力去听却又什么都没听见。
这次,那个强大的意识没有再回来。
越荒州怔在原地很久,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握剑时从不曾颤抖的手,此刻指尖正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后背满是冷汗,心脏更是一下又一下顶着胸膛。
他其实说谎了。
对于读档,他并不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脑海里会闪过一些混乱、破碎的片段,大多是他印象深刻的部分。
记忆断片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关于自己失去一段记忆,他曾有过不少猜想。
可能是修为高了,这次才有了那些破碎的片段。
而这次,何不见安静靠在秋千绳上无声无息的画面,尽管只有一瞬,却让他颤抖不已。
他已经明白了。
他必须要活着回来,为了自己,也为了师兄。
越荒州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收紧了手指,随即转身离去,前往藏宝阁。
……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读档。
二十一年后,妙有世界,万魔窟前。
一上一下两片冥蓝色的光海搅乱了万魔窟外的战场幻象,苦渡立于其间,五只眼全部张开,紧紧锁着不远处的越荒州。
“逃到现在,也算你有本事了。”苦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他周身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越荒州简直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鱼,二十一年间数次甩掉他与他师父无定。
像现在,无定还在赶来,他则是好不容易才堵住越荒州。
“你逃不掉了。”苦渡不想等师父来了,故意忽略了师父的某些恶趣味,准备快点解决越荒州。
苦渡五眼齐开,五苦同时浮现,从四面八方交击越荒州。
越荒州则看着他,召唤出了斩渊与蚀心两剑,右手持斩渊、左手持蚀心。
这次,他没有将两剑交叉于身前防御苦渡的攻击,而是倒转双剑,剑身向上、剑柄在下,将双剑并于身前。
“我也,厌倦这一次次的逃亡了。”
乌黑的、没有任何花纹的剑身,与血红的、缠绕着金纹封印的剑身并在一起。
“解。”
蚀心剑上何不见留下的金纹封印乍然浮起,层层旋转着散开。
“破!”
他将蚀心剑向前掷出,斩渊剑紧随其后。
“破”字剑诀作用的目标并非“汲涟溟波”,也并非苦渡的攻击,而是蚀心剑本身。
“当——”
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后,蚀心剑从中断开,其内蕴含的魔气与灵力一同爆发,硬生生将剑身炸成无数碎片。
越荒州毁掉了一件灵器!
灵器毁坏释放出的巨大力量将苦渡的攻击尽数逼退,还将“汲涟溟波”炸出一个巨洞。
爆炸的余波向外扩散开去,更是横扫了战场上无数的尸体、兵卒。
越荒州召回斩渊剑,运起灵力护住自身,接着爆炸的冲击力,猛地向后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