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80)
除非太子身体不适本就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实则带着亲卫离开了营地,留裴延一人在主营帐中混淆视听。
这附近有什么是值得太子微服出巡的?
——西山。
不需要简寻回答,傅景就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其中关窍。
果然,简寻下一句便是:“西山闹匪患已经半年有余,江城守军到底知不知情?”
傅景看他一眼,伸手又把那酒杯捞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长叹一声,道:“知情。至少以韩林为首的守军营高层早在半年前就知道了。宣城剿匪雷声大雨点小,韩林和那边的守将有些关系,对方好心提醒他有一窝山匪逃脱,反而给韩林递了个烫手山芋。”
傅景目光幽深,想起十几日之前,自己和守军的教头们喝酒侃大山,因为近期西山的匪徒愈发凶蛮,短时间内劫了好几次商队,教头们便抱怨了几句。
傅景抓住机会旁敲侧击地询问,这才知道西山匪患已经被放任了如此之久。
“韩林知道守军营是什么样子,出兵剿匪,不过是送这帮人去死,他不敢动手,便以匪徒没有威胁到江城治安为由龟缩在守军营里不动,其他人都和他是一个德行,能避则避,一拖就是大半年。”
简寻眉毛一拧:“你知情不报?”
他捏着腰间的佩刀蠢蠢欲动,似乎傅景若是认下他当场就能大义灭亲把人给绑了。
傅景嘴角一抽,说:“我没有证据,这伙山匪但凡劫道都是赶尽杀绝,甚至还有江城守军在遮掩消息,我口说无凭。”
“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走访了西山附近的三个村子,劝说他们暂时搬走,但是谁会因为不知道真假的传言背井离乡?”
简寻闻言松了口气,不赞同地说:“你该早点告诉傅大人。”
傅景:“你我都知道江城是什么情况,我父亲手下根本无人可用,告诉他不过是让他再多一个烦恼。”
傅景知道自己的父亲担任这郡守一职顶着多大的压力,他仅有这一点点的私心,希望父亲身上的担子能轻一点,一直到围猎前,他还在走访西山附近三个村子的村民,可惜收效甚微。
简寻沉默了。
傅景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江城好像一个摇摇欲坠的城楼,内忧外患,身为郡守的傅如深但凡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傅景扶额道:“我本想将此事禀明太子,但……”
“怎么?”简寻双手环胸,狐疑地问。
“实不相瞒,我和父亲想得完全一致,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禀明匪患一事,逼迫那位派兵剿匪,但接风宴上那一遭,我便犹豫了。”傅景目光游移,底气不足地说。
傅景和傅如深不愧是一对父子,虽说是为了百姓着想,但都在把太子架在火上烤,没考虑过太子本人的所思所想。
傅景之前觉得只要能救人,做些大逆不道的事也没什么,他甚至做好了舍命谏言的准备。
但太子在接风宴后斥责了如此行事的傅如深,说明那位殿下极为看重上位者的尊严和权柄,决计不会任人摆布。
傅景一时间没想好如何走下一步,便拖到了今日。
等等,简寻是怎么知道匪患一事的?
傅景猛然抬头,问:“你知道匪患是因为……?”
简寻沉重道:“河西村被屠,李家村早已成了匪窝,剩下的那个还不清楚情况。恐怕你去游说的时候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李家村的匪徒怕杀了你惹上麻烦,这才放你走了。”
傅景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悔恨道:“我应该早些做决断的。”
如果他没有瞻前顾后一直犹豫,或许河西村的百姓就不会被屠杀。
傅景攥拳重重捶向桌面,酒杯在他手中碎裂,碎片割破皮肤,顿时血流如注,然而此刻这一丁
点疼痛无法让他把心中的愤恨发泄出来。
简寻静静地看着,没有规劝,只是说:“你和我走。”
傅景哽咽着问:“去哪?”
“去见太子殿下。”简寻道。
简寻几乎是拽着傅景的后衣领把人提到太子的营帐的。
这人本来醉得厉害,大悲大怒之后,全身都没力气,等到了太子的营帐之后才勉强能够独立行走。
他一眼便瞅到了那极其突兀的临时软榻和躺着的重伤少年,营帐里的血腥味竟比简寻刀上的还重。
简寻附身在他耳边解释道:“那少年是我和殿下在从河西村救出来的,是唯一一个幸存者。”
傅景了然。原来如此,简寻果然是和太子一同离开营地,调查出了匪患一事。
太子此刻正坐在桌前,自己和自己对弈,见两人进门,向他们招了招手,“来了。”
傅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恭敬道:“殿下,关于西山匪患一事,微臣有事要禀报。”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太子殿下交谈,没由来的忐忑,正庆幸还有简寻在身侧作陪,就见对方几步走到了太子身侧,俨然一副和太子同仇敌忾的模样。
傅景:“……”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简寻。
这一个小插曲把傅景身上的紧张感都冲淡了,他放松了些许。
宁修云一挑眉,被简寻的动作取悦到了,他浅笑道:“说说吧。”
傅景于是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一遍,最后说到想在众人面前请太子派兵剿匪时,他声音都弱气了几分。
但宁修云听完之后,略作思索,突然道:“我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而且宜早不宜迟,就现在吧。”
傅景:“……?”
这事做了之后他还有命活吗?
第49章
傅景在太子的注视下脊背一凉,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而别管他愿不愿意,太子开了口,他便不得不做。
于是一刻钟之后,抱病的太子又来到了营地的篝火旁与众人同乐。
宁修云刚一现身,营地里的说话声都小了一倍,其一是不敢在太子面前放肆,其二是太子轻微咳了几声,看样子似乎是着了风寒,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打扰太子休息。
原本还有人跃跃欲试想将今日猎得的猎物给太子一观,听到这几声轻咳之后顿时都偃旗息鼓。
宁修云估摸着这群人心里会觉得他扫兴,但没有关系,他有兴致就行了。
他抬手向身边的沈七示意,沈七点点头,抬高了音量说:“殿下虽然身体不适,但不想错过今日欢饮,诸位大人自便便可。”
众人面面相觑,即便太子让他们宽心,但在这位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个都成了拔了毛的瘟鸡,收敛了许多。
秋夜里有些寒凉,为了避免暴露,宁修云又换了一身玄色常服,此时坐在距离篝火最远的主位上,竟也觉得热风阵阵,很舒适,这群人也的确会享受。
如果空气里没有那股油腥味就更好了。
宁修云调整了一下坐姿,安排好的演员也到了上场的时候。
只等了片刻,营地之外便传来凌乱的马蹄声。
本就因太子出现而变得安静的环境,衬得这声音格外清晰明显。
众人心中疑窦丛生,是谁在营地外策马,而且似乎已经进到了营地当中。
“是谁在此喧哗?”有护卫高声询问道。
众人视线向外看去,只见傅景策马进了营地,此时一拉缰绳,马匹嘶鸣,傅景翻身下马,疾步从黑暗中走到篝火明亮的营地中央。
傅景身上血迹斑斑,衣衫凌乱,脖颈、颊侧都沾了血迹,看起来有些凄惨。
他越过众臣落座的地方,装作没看到傅如深投来的诧异视线,在太子下手位置跪地行礼,沉声道:“殿下,微臣江城守军营兵营主簿傅景,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