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快听我狡辩(37)
他为什么不能恨呢!他为什么不能简单单的恨呢!
周身的皮肉不断崩裂,暴戾的魔气横冲直撞地改造着这具身体,剥皮拆骨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嚎出声,然而在这剧痛中,又升起了一种近乎凌迟的快意。
他不要了!他再也不要师尊了!过往的恩也罢,情也罢,他统统不要了!
他要让自己的一颗心干干净净,无论是爱也罢还是恨也罢都清清楚楚,所以还给你!都还给你!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
嘶啦——
宛如一声裂帛,旧日身躯里钻出一只野兽般尖利的爪子,血瞳竖成一线。
魔乃心障,最是诡异莫测,前世他将心中之魔驯服的如臂使指,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孱弱的人类,生性暴戾的魔气不受控制,反而想将他反制成自己的傀儡。
十万业力产生的庞大魔业几乎瞬间将他吞噬,喻青崖咆哮一声,身上魔焰开始不受控制地升腾。
天际的雷云越压越低,这次不再是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在天道眼里,“屠戮十万活人”的大魔降世,值得降下最高级别的天雷剿灭。
天威之下万物寂灭,远处的狐狸瑟瑟发抖,它哪里想得到,一个没看住,事情就到了这种地步!
小心翼翼偷觑上天,如它这样的妖兽化形,也不过是雷雨天随便劈一劈,运气好躲到破庙里,还能挡一挡。
而现在老天爷的架势,分明是赶尽杀绝的姿态,漩涡汹涌的劫云里,酝酿着无数奔腾的紫电,杀机毕露的样子,简直和刚刚喻仙尊法身锁定椿妖的必杀之刻没什么两样!
轰隆隆——
漩涡中心张开一只紫色的瞳孔,凝聚了天地之威的紫雷飞速汇聚,轰然欲下。
“呃啊啊啊——”
喻青崖身上的魔焰陡然暴涨,凝聚成不稳定的虚影,内忧还未解决,外患已经先一步来到,魔业吞噬下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可能会死。
然而在明悟这个事实后,不知为什么,他居然有些兴奋。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世师尊在杀他的同时,还愿意陪他一起死,原来让心爱之人看着自己死在眼前,竟是一件如此快意的事!
意外吧师尊,你将一切算得清清楚楚,你给每个人安排好了剧本,却算不到你的徒弟会这样死在你面前吧!
在你计划落空的懊恼之余,会不会有一丝丝心痛,你的徒弟比你想要的还要爱你,那个蠢货甚至愿意为你献出生命!
当你收获胜利的冠冕后,会不会在某个夜晚,被它上面缠绕的荆棘刺痛得睡不着觉,恍惚间为自己曾经那样有预谋地揉捏一颗爱你的心感到疼痛。
哈哈哈,原来不能得到爱人的心,成为蹂/躏他心头的一颗尖刺也那么令人开心!
赤色魔焰不断膨胀,裹挟在其间的大魔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神色,不断向上,似与空中的金焰巨神争锋。
师尊!记住我的样子!如果我活下来,就会成为你的噩梦!就算我死了也是!!!
啪——
一声清脆的拍苍蝇声,刚刚崛起的大魔瞬间被糊到地上。
被脸着地拍下来的大魔愣了愣,很快又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要爬起来,结果刚爬到一半,小山一样的金色巴掌又一次拍下,这次直接把他连带着个小岛一起拍进了海里,被挤压得海水轰然掀起巨浪。
等喻青崖爬上来的时候,整个魔都懵了,狼狈地趴在海面上看着上首的金焰巨神,连身上的赤色魔焰都半烧不烧忽明忽暗了。
金焰巨神身上暴戾跳动的火焰也柔顺下来,眼底的怒焰收敛,凝成一枚深不见底的金色瞳孔,看起来有点幽深,倒有了一点喻宵人形时的味道。
金焰巨神看了他一会,突然居高临下地伸出巨爪。
哪怕是被魔气吞噬得理智全无的喻青崖,也忍不住产生了瑟缩之意,抬起头向后躲避,却被巨掌一把拿捏住了脑袋。
喻青崖的魔身看起来很是威武,其实也就金焰修罗的巴掌大,这一下简直像被攥在手心里。
魔神茫然地瞪大眼睛,那个金灿灿的大家伙要对他做什么!
金焰修罗的额头猛然裂开一个漩涡,在魔神惊疑不定的神色中,抵上了他的额头。
一道白光闪过,喻青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喻青崖猛然睁开眼睛,想也不想地就要翻身起来:“师尊!”
然而不知为什么,身体却像陷在一片沼泽里,使不上力气,一番动作白白的消散在看不见的浆体里。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荒凉的星空中,周围悬浮的都是死星,脑海里升起一个念头,这莫非就是长乐宫大师伯监守的暗牢?
果然,一抬头,就看见青雍道祖和其他几位师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呔!大胆孽障!是谁教你的邪魔之术!”
喻青崖扫视一圈,发现没有喻宵,立刻在浮牢里奋力挣扎起来:“我师尊呢!”
青雍道祖抖抖眉毛,仙人修魔,绝对是第一禁忌,连妖都可以额外容情,魔却一定要铲除,因为魔乃心障,修到最后鲜有不丧魂失智的。
喻青崖在长乐宫长大,学的都是正门心法,却不知在哪接触了这些邪道之术,问题很严重,但很显然这小子还没意识到,顿时立起眉毛叱道:“今天你师尊在也没用,给我老实交代,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喻青崖双手扒在浮牢之上,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师祖师伯们丝毫不退让的威严表情,扭头躺下,闭上眼睛生闷气,拒绝一切交流。
青雍子:……
焯!是不是真以为他收拾不了他!
松隐子憋笑憋的辛苦,作为现任掌门他站的离青雍子比较近,于是悄悄往他那靠,小声传音道:“要不还是把七师弟叫来吧。”
青雍子:……
他那个当师尊的问题更严重好不好!
气势汹汹地找到喻宵,他正埋头蹲在角落里发呆,听到声音抬头,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望过来,还挺无辜的。
一只手按在胸口上,缓缓道:“他还好吧,我感觉他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青雍子却气得上头:“你还说!我问问你,你到底怎么想的,有人向你献祭这种事,就不知道回来找个人商量一下吗!要是做好准备再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喻宵:……
“我出去前找大师兄算了一卦,他说可以放心去……”
青雍子:……
视线缓缓移到苍图身上,苍图微笑:“其实也没算错啊,师弟和师侄确实遇到了一些危险,但最后不是都安然无恙了吗?”
青雍子深吸一口气:“你管这叫安然无恙。”
苍图温雅一笑:“我突然想到师侄第一次来我的浮牢做客,恐怕住得不太习惯,我去陪陪他。”
说罢瞬间消失不见了。
看着他离去的残影,青雍子又转向喻宵,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大师兄算卦要是准的话,会有你吗!”
喻宵:……
“那为什么无论什么事,大家都要找大师兄算呢……”
“他算不算都不耽误要做的事做啊,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就去他那讨个好彩头呗,成了算他准,不成还能找个替罪羊揍,反正你大师兄抗揍,但事情真怎么样还得自己心里有数啊,你有数吗?”
喻宵:……
之前没有,现在好像有了点,他来长乐宫这么多年,终于发现了宫中最大的秘密。
青雍子看着他那副“想的不太多”的脸,简直都生不起气来,深吸一口气:“现在你说怎么整吧!”
喻宵抱住膝盖,心里开始没数了。
他看着跌落在海里的喻青崖抬起脸,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他,他一直看不懂徒弟在想什么,所以现在还是看不懂。
但是他的样子太狼狈了,周身的火焰明明暗暗,浑身湿漉漉的,好像掉进水里的小狗。
不知为什么,他每次见他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可怜的、狼狈的、湿漉漉的、好像随时能拧出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