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道系日常(30)

　　季明旸隐去身形，将飞行的位置再高一些，高过林间乔木数尺便已经是他目前的极限了。
　　越过此处树林，再往前就是一片山前平原，一眼望去便知道没有人。
　　寻常人到这儿也就不找了，但季明旸不一样，他脑子缺根弦，说要找纪随风就至少得把方圆百里的位置都找遍，找到他实在找不到为止。
　　这平原看起来低平宽阔，可越往前走却觉得身上越重，飞得也越来越矮，直到落回地面。
　　季明旸从自己的法器上跳下来，抬手想要重新起飞，却发现自己原本引以为豪的浑厚灵力竟然弱得向条涓涓细流，不仅无法御剑，连徒步向前走都觉得寸步难移。
　　这里被人下了限灵术！
　　只有魔族人才会研究这种压制修真者灵力的法术，而且这这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影，足以说明术法中心还远在百里开外。
　　能设置辐射强度这么高的限灵术，难道师父遇到大魔了？
　　——————
　　纪随风的确是遇到大魔了，这魔头还一心想要忽悠自己去魔窟。
　　说是忽悠也不全是，这家伙倒也实在，把纪随风本尊的来龙去脉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现在的纪随风。
　　原来此前魔族之所以如此快的崛起，不过是因为他们在古书上看到一种极大程度提升魔攻的修炼方法：与修仙者双修。
　　仙魔历来水火不容，别说双修了，就是功法都是互相排斥的，甚至连此消彼长都做不到，水火相遇，甚至会双方修为倒退，彼此抵消，修为越高损失越大。
　　“但尊主手里有‘九霄’，少主应该知道，传闻这九霄乃是太清天尊不小心自九重天遗落人间的天地至宝，不仅有世间万千道法，还能扭转乾坤天地轮回。尊主利用九霄，成功将修仙者的至纯灵气扭转为无上神功，成功实现与修真者双修，功力大涨。”
　　纪随风哂笑：“能把逼迫修真者入魔然后夺取别人功力说得这么热血沸腾，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少主，你……”
　　“那个离……你叫什么来着，我刚才忘了，抱歉。”
　　“……属下离殷。”
　　“嗯，离殷，首先，我从小就在道玄门长大，你们魔族的兴衰未来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其次，我两个徒弟还在和你的徒子徒孙们殊死搏斗，你可以不管，但我不行；最后，你口才不错，但下次别再说了，再见。”
　　说完，纪随风转身离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话也开始一二三四五了，硬生生凑齐了一个完整的段落逻辑。
　　这一转身，就和正气喘吁吁找来的季明旸迎面撞上。
　　由于修为被压制，季明旸只得徒步前行，越向前走越觉得身上仿若背负千斤，就像当初还不会修炼，也不听大师兄的话，独自在昆仑山巅跑跑跳跳的感觉一样。
　　他就这么苦哈哈的一步一喘，闷着头往前走，在一片寸草未生的半山坡上，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家师尊。
　　“师尊！”季明旸高兴地朝纪随风挥手，随后看见他身后广袖长衫的人，疑惑道：“他是谁啊？”
　　没等纪随风回答，身后的离殷就向前与纪随风并排，在神识内对他说：“少主，仙魔两界多年积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你不主动与我回虚妄崖，可当整个修真界都与你为敌时，你也只能来找我。”
　　纪随风冷笑一声，他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才不会在乎这么多。
　　正要讥讽回去，但离殷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先一步笑道：“我们魔族人生来冷血，不在乎与修真界为敌，但你徒弟呢？他们也不在乎你这个师尊吗？”
　　季明旸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一路找来多番阻碍，再加上这该死的限灵术和离殷浑身上下黑咕隆咚的反常打扮，只要不是个痴呆都能联想到结果：“你是个魔头！？”
　　离殷也不否认，笑着承认：“是，我是魔头，乖，我找你师尊议事呢。”
　　“师尊？”季明旸不理他，反正这人一看自己就打不过，只能看纪随风意思。
　　纪随风抬手一指，只见距离他们最近的山巅一道红白相间的灵光闪过，山体轰隆隆发出一阵巨响。
　　以山巅为原点，有灵光呈现圆形猛地铺散开！
　　待那圆形灵光到达季明旸所在位置时，他顿觉身上一轻，一直压制在他身上的限灵术竟然解开了！
　　原来术法中央离自己还有那么远？这要不是提前遇到师尊，自己根本走不过去！
　　季明旸顿时眉开眼笑，立即施法朝着纪随风飞去。
　　看着自家小徒弟这没心没肺的笑容，纪随风忽然在心中叹了口气，有时候真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傻乎乎的。
　　看来自己还真是到新世界就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不管换了个什么样的世界，老天爷都一样爱整蛊自己，贪图什么人间温暖呢？
　　他抬手对季明旸施法，让他停留在距离自己一尺远的正前方，一五一十地说：“他是魔头离殷，此前仙魔大战时等级过低，所以没有在各大修真世家普及，但咱们道玄门内却是有说明的，是后续通缉的三大魔头之一，不过我估计你也不知道。”
　　“说这么多，我就是想问你，”纪随风笑得温和，“如果有一天，师尊不得不堕入魔道，你是会跟着我，还是继续留在修真界？你可以想——”
　　季明旸：“我跟着师尊啊！”
　　纪随风：“——清楚再回答。”
　　师徒俩异口同声的说。
　　季明旸蹙眉反问：“这还需要想吗？师尊入魔我就入魔，师尊成仙我就成仙！嘿嘿，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
　　纪随风摸了摸原木冰冷又麻木的心脏，那里好像被人悄悄用活水温泉在浸泡，这水不至于烫到自己，却也不会因为时间长了而变冷结冰。
　　师徒二人再也不理身后的离殷，向着不知道有没有结束的打斗中央而去。
　　离殷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但看着季明旸和纪随风的身影突然又嗤笑出声，嘴里嘀咕了一句“真有意思”后转身向着自己被纪随风轻易毁掉的山头而去。
　　纪随风带着季明旸往回走，想了想还是叮嘱了一句刚才自己对他说的话不可以对其他任何人说，包括顾云空。
　　季明旸爽快的点头答应，但看他心无城府的模样，纪随风十分怀疑这家伙连刚刚碰到的是个什么状况都不知道，更别说他能不能理解自己那句话的意思了……
　　不过没关系，知道了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有他那句跟着自己就已经足够了，好像从来没有人如此坚定地和自己站在一起，季明旸是第一个。
　　正走神，忽然听见季明旸道：“师尊，我刚刚退出大家的通灵区了，现在进去会被所有人都知道，不知道师兄还在不在那里，我要怎么偷偷地进去啊。”
　　纪随风一噎，想到这个就心梗！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至于被顾云空关在灵识外面这么久！
　　但这种事怎么能让一向如此崇拜自己的小徒弟知道呢？纪随风面不改色的道：“沿路回去就行，反正那个洞口就在前方。”
　　季明旸叹气：“行吧，我猜你也不知道。”
　　纪随风：“……”
　　等到了洞口，打的都差不多了，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基本全是魔族人的尸体。
　　近年来魔族没落，此地又是万灵谷的地界，再加上没有大魔在一旁施展限灵术，这些小魔族根本不可能是弟子们的对手。
　　纪随风师徒二人走入洞中，入眼就是一片逃跑后的杂乱，再往前走，就是此前将弟子们吓得毛骨悚然的灵彘尸身。
　　死了挺好，不一定比活着差，纪随风深有体会。
　　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了，正准备带着季明旸回去和弟子们汇合，忽然洞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纪随风定睛一看，竟是去而复返的顾云空。
　　他身上原本自带整洁法术的道服稍许凌乱，御剑落下洞口时也有些神情恍惚，竟然没发现纪随风和季明旸就在洞内。
　　不知怎的，纪随风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拉季明旸，施法让两人的身形隐藏在了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