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逆袭(373)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顾兴华听得似懂非懂,但听到比现在还穷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顾立春面色凝重地说道:“你一定要记住我今天的话,以后你就懂了。”
顾立春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没有回头看顾兴华一眼。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因为顾兴华后来很迷信,他相信这些,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记住。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要让顾兴华和他的母亲叶英结婚,如果他们不结婚,那么14年后的1992年,他就不会降临在这个世上。
他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贴子,有人问如果你回到你出生前,你会做什么?
顾立春当时的回答是:“一定要制止父母结婚,绝对不能让我们生下我。”
现在,他做到了。
顾兴华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后来,他自己也成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这是一个可怕的轮回。现在他亲手结束了这个轮回。
顾立春本该兴奋,甚至欢呼,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在白杨林里一直静静地坐着,坐到天黑才默默走回家。
解决完顾兴华的事,顾立春再也没有理会过顾庆山。
他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大量阅读,投稿,收稿费,给熟人和朋友回信,按时吃饭睡觉。一切仍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孟安城还是发现了他的异常,他试图询问,每次都被顾立春用话岔开,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没法说。
这天晚上,顾立春看完书,正要睡觉时,孟安城推门而入。
他轻轻关上门,看着顾立春的眼睛问道:“爸爸陪你聊会天行吗?”
顾立春笑道:“你都进来了,我能说不行吗?”
第194章 结局(下)
孟安城拖过椅子, 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开学后, 我曾收过一封信, 信中说她是你们农场的一名知青, 你在农场对她的帮助很大,她一直在关注你, 她发现你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建议我这个做父亲的好好关心你。我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点心理问题, 只要自己能调节好就行了。可是我最近发现, 你的问题真的有点严重。你能跟爸爸谈谈吗?像朋友那样谈,想说什么都可以。”
顾立春好奇地问道:“那个知青叫什么名字?怎么会给你写信?”
孟安城狡猾地笑道:“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问吗?我猜测应该是暗恋你的人。”
顾立春正色道:“爸, 你可以保密, 可你也要允许我有秘密, 我是个成年人。”
孟安城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顾立春以为他要回房休息, 不禁松了一口气。
谁知孟安城啪地一下, 拉了灯绳, 房间内一片黑暗。
他折回来,坐在椅子上, 轻声说道:“我觉得在黑暗中更适合我们聊天。”
顾立春见他这样坚持, 只好承认道:“爸,我确实遇到一点精神上的困惑, 但我自己能解决, 请你相信我。”
孟安城慢慢说道:“这几天,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出手帮了顾庆山的妻子和儿子,帮他们讨回了一些公道, 你做得对。”
顾立春道:“我是跟袁建生一起做的,基于一点正义感吧。”
孟安城试探道:“可是你自从这件事后,就有一些不对劲。你和顾庆山以前从来没有过交集,我猜测是不是他的一些做法勾起了你过去不愉快的记忆,比如你的养父。”
孟安城在农场那几天也没闲着,他通过跟二奶奶田三红等人闲聊,基本把顾立春成长经历了解得差不多。对顾大江的为人和性格也很清楚,他思前想后,觉得如果立春有心结,那应该跟顾大江有关。
孟安城的语调缓慢柔和:“立春,这几天,我向其他人请教了心理学上的一些问题,国内研究这个的很少,我找了外文系的老师咨询,他看过不少相关资料。虽然我只学了一点皮毛,但想特别想帮助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毕竟你这个儿子太优秀太独立了,我这个当爸的能做的很少。”
孟安城的语气真诚恳切,完全不像是父亲对儿子说话,而是像朋友一样。他真的是在用平等的心态跟自己交流。
顾立春心中一软,说道:“爸,你先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
他沉默下来,屋里变得异常安静。孟安城也不催他,耐心地等待着。
顾立春思索许久之后,决定用顾大江为幌子来说自己的问题。这些问题也不是他瞎编的,原主身上真的存在过。
他字斟句酌地说道:“爸,你猜对了,我的问题确实跟我养父有关。他是一个很不负责的父亲,酗酒、家暴、懒惰,我和我的养父以及弟妹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养子,身体还不好,别人都说我是被亲生父母扔掉的。我还有一个很优秀的堂哥,别人总拿我跟他比。
我从小就过着贫穷、窘迫、压抑的生活,我自卑、胆怯、敏感、焦虑、没有安全感。
后来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为了逃脱我养父。我强迫自己变得外向开朗,我从自卑胆怯变得能说会道,变得会使用手段和心机。我以为我变强大了,就能与过去彻底切割,结果并没有,我还会时不时地受过去的影响。那天看到顾庆山的儿子顾兴华,大概是物伤其类,突然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心情很抑郁。我在想,我是不是用尽一生也无法治愈童年?”
顾立春的声音平静而克制,孟安城却明白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巨大的冰山还在水下。不过,他能说出来,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他想到儿子所受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夫妻俩的缺席造成的,他忍不住落泪,自责道:“卓群,如果我和你妈当初小心些,也许你就不会被抱走。如果我再成熟再周全些,也许我就有办法不让你妈跟着我们一起下放。尽管当时有种种的客观因素和环境限制,但我错了就是错了。我缺席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给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对不起。”
顾立春没料到父亲会突然向他道歉,他十分不适应,怔了一会儿,才呐呐说道:“爸,你不必这样。当时是阴差阳错,你不要自责,也不用说对不起。”
孟安城擦擦眼泪,认真地说道:“不,这个歉我应该道,我们亏欠你太多了。”
顾立春心头一震,前世,他也曾幻想过父母有一天醒悟过来会向他道歉,忏悔他们当初的冷漠和忽视。然而,并没有,他们还在等他感恩,觉得自己生下他,又不缺吃穿,就是巨大的恩惠。
该道歉的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错了,不该道歉的道歉了。世事就是这么荒诞而讽刺。
孟安城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卓群,我小的时候战争尚未彻底结束,那时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活命和填饱肚子,我们这一代从活得都比较糙。我无法对你的经历完全感同身受,但我尽量试着去理解。
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是不是用尽一生也无法治愈童年。我的建议是,你能不能试着与过去和解,与你养父和解?彻底原谅他。”
顾立春道:“我试过,我以为已经与过去和解了,可是……遇到类似的情境,我还是会恨,会意难平。”
孟安城温和地说:“如果试过了,那就不要勉强。和解和原谅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也许时候到了,你会自动放下。”
孟安城沉吟良久,接着说道:“你愿意听一听我是怎么放下仇怨的吗?”
顾立春迟疑了一下才说:“如果回忆很痛苦,就忘掉它吧。”
孟安城的声音平淡如常,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具体细节我就不提了,年纪大了,记忆变差了。我只说我的感悟,我在狱中那几年,经历了很多以前没经历过的事情。起初我也愤怒不甘,觉得士可杀不可辱,我反抗得很激烈。可是在一个扭曲的环境中,过刚反而易折,我为自己的性格付出过巨大的代价,甚至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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