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守则(192)
“我们的军团是靠热情打仗的吗?”卡萨尔用略带凉意的语气反问道。
那人咋舌:“不, 我不是那个意思……”
卡萨尔没有再搭理他, 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一边的奥德里奇身上。奥德里奇注意到了卡萨尔的视线, 回了他一个隐秘的微笑。
卡萨尔·莫兰用他行军十几年的经验发誓,奥德里奇的微笑里绝对还潜藏了些什么,他一定已经挖好了某个坑,就等着人跳下去呢。
他忽然后悔了起来,之前奥德里奇提出哪些稀奇古怪的要求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办法拒绝他,或者干脆找个借口把他强制送出战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警戒这个警戒那个。
……问题一定出在被奥德里奇放走的那个俘虏身上。
然而卡萨尔派人检查了尸体,除了遭受暴力死亡的痕迹,也没有其他的问题。
当初,那个被俘虏来的教士在接触了奥德里奇没有多久就态度大变。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奥德里奇的洗脑技术当真如此厉害;二,那个俘虏听说了自己可能会被放归的可能性,所以那些受到感化之后哭天抢地的神情都是装出来的,他卖力表现,只是为了挽回自己的一条命而已。
如果,那个俘虏根本没有被洗脑,也不会劝说他的同伴们投降……那他为什么会被弃尸在河岸边呢?他只是死里逃生了,就算有反过来做奸细的嫌疑,最多也只会是被关在牢里限制人生自由,远不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而且,叛军的主要领导层除了领主就是些文弱的教士,这些教士动起嘴来非常恶毒,作风上却还是有些书生气,也就是行事天真、心慈手软。这样的团体真的会选择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死好不容易逃回来的同胞吗?
但,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河岸的这一边?明显是叛军算好了河流的流向,故意把他的尸体丢到这边来。从这个角度来解释,那个俘虏又像是真的被洗脑了,于是被当成了叛徒,以至于尸体都要抛到这边来……
纵使他怎么想都不会想通,此刻叛军的领地内究竟发生着怎样魔幻的事件。
*
难得空闲下来之后,戈尔多决定给自己稍稍放个假。
同时,神院那边不知怎么打听到他最近没什么事儿干,邀请他回去参加校庆,顺便给神院涨涨声势什么的。
——毕竟很多主教都出身于神院,但并不是每个主教都在神院读过书。
说起神院的校庆,神院一年会办两次校庆。说来也心酸,神院并没有准确的成立日期,在有史可考之前,神院似乎就已经出现在王都里,成为首屈一指的圣职者培育摇篮了。所以神院决定另辟蹊径,不去追究神院的成立时期,而是追究学院建筑的建立时期,以那天作为校庆。
神院原本只有本部,后来某位王公贵族捐出了自己的宫殿“月长石宫”作为初级学院的活动基地,为了缅怀这位贵族壕无人性的行为,神院也大方地设立了一个新的校庆日——就在月长石宫的所有权正式转交给神院的那一天。
这回戈尔多参加的就是月长石宫那边的校庆日。
听说他会出现,校长特地从本部赶到了月长石宫,亲切地问候了他一番,把他领到了从前他去过的那条、挂满优秀校友画像的走廊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从今天起,他的画像也会被挂到那面墙上。
戈尔多:“……”很惊喜,但是有点尴尬。
校长那边还在兀自滔滔不绝:“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出息。我当年带亚特里夏的时候就觉得他大有出息,但你,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对了,我还特意吩咐他们把你的画像挂在亚特里夏边上——感动吗?”
戈尔多:“……”不敢动不敢动。
说着,年迈的校长还拍了拍戈尔多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慈爱,还凑近戈尔多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毕业之后,亚特里夏的兴致一直都不高,兴致不高了情绪也不是那么稳定……已经有十来个学生被他骂哭了。今年咱们神院总共也就挑出了不到三十个学生入学……”
哦,意思是有一半被骂哭了。所以为什么要让亚特里夏去教十二三岁的初级学生,让那些快要毕业的高级生去领教他的磋磨不好吗?
“你看啊,我知道你现在很忙,前段时间也闹得风风雨雨的,恐怕抽不开身来看他。但你现在有时间了呀,就多来学校陪陪他,或者把他约到你那里去也可以。你和他都是需要互相体谅的嘛……”
停停停,道理虽然很浅显,但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戈尔多冲着自己的画像开始犯愁。
之前他就跟人吐槽过,神院的画师很会抓人外貌上的特点,但是神情画的不像。比如把亚特里夏这么朵高岭之花画的温文尔雅,导致许多人被他挂在这儿的画像所蒙骗,进了学院就嗷嗷叫着要选亚特里夏的课,然后又在课上被血虐到怀疑人生……这不是闹着玩呢吗?
而戈尔多的画像……倒没这方面的问题。画像上的他在笑,但是戈尔多给人的印象本来就是一直在笑着的,这画的也没太大出入。
戈尔多看着墙上挂着的、相邻的两幅画像,忽然很好奇亚特里夏对此会有什么看法。
但等他去教员室真的找到人之后,亚特里夏却皱着眉问道:“我的画像也被挂在上面了?”
戈尔多:“……你一直都不知道吗?那条走廊还被标做学院的景点,每次有新生入学都会有学长领着他们去那里打卡了解学院历史啊!”
亚特里夏怒极反笑:“难怪有这么多蠢货选我的课!原来他们都是冲着我的脸来的?”
戈尔多:“也不完全是吧。你好歹也是当年的首席,在学界也是赫赫有名的,许多人都读过你的书,多少有些印象吧。”
亚特里夏却丝毫不领情:“明天我就让校长把画像给摘下来。”
戈尔多却笑出了声音,然后拉住他:“别啊,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而且我的画像就在你边上,就让他们这么摆着吧,多好啊。”
亚特里夏:“……”
行吧,那摆着就摆着吧。
亚特里夏安静下来的速度让戈尔多都吓了一跳,原来自己的话在导师这里已经这么好使了……他也一定是被自己的学生折磨的有些狠了,所以非常怀念他这个有着成年人心智还开了外挂的学生吧。
“校长说……您很想念我。”戈尔多努力斟酌着自己的语气,想找出恰当的词来表述自己的意思,但在他完成思考之前,他的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到底是窃喜还是得意,他有些分不清其中的差别,“其实如果您需要陪伴的话,可以随时差人传信给我,我不会置之不理的。”
亚特里夏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用一种异常的眼神望着他,最近他们俩但凡是独处,亚特里夏总会露出这样奇怪的神情,然后他下一秒就会发脾气或者拂袖而去。戈尔多下意识警觉了起来,转换了话题说道:“我的意思是,嗯,我虽然离开了神院,但您永远是我的导师,可以随时来找我。如果您还想教导我些什么,我也必定会欣然接受……”
“我向您保证。”风度翩翩的黑发青年冲他行礼,同时还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还会是您教导过的、最好的学生。”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亚特里夏·霍恩生性厌恶不清不楚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不清不楚的关系。
如果换了其他人, 经历强吻他、和他传绯闻、拿他当挡箭牌等诸多事件……那这个人要么已经是具尸体了,要么就是真的和他成了。
但戈尔多·莫兰不一样。他是亚特里夏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在没有亲人、鲜有朋友的亚特里夏心中,这个学生享受的是仅此一份的特殊待遇……但戈尔多偏偏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
他天生温文多情, 一旦用心对谁展示关怀, 即使是他的一时兴起,也会让人觉得:错过了他,此生再难遇见第二个“戈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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