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酒(21)
“嘿,奇怪了,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喜欢谁。”女人笑着弯腰摸摸宝宝的脸,“看哥哥长得帅就笑这么开心啊?”
沈庭未微微牵起嘴角,伸手想去碰小孩子冲他伸出的手,有人在他跟前站定:“嗨?”
沈庭未快碰到小孩子的手几不可见地顿在空中,很快收了回来。
陈宁雪可能也是临时接到电话来的,她和来蹦床乐园时比又换了套衣服,相对正式的套裙,像即将去赴一场约会,首饰都是成套的,妆容也很精致。
沈庭未看了眼就移开视线,站起身朝她鞠了个躬:“不好意思,麻烦您专程跑一趟。”
“是我还要谢谢你呢!真的太辛苦了。”陈宁雪笑着,毫不在意,伸手就要接过项链。
沈庭未没有立刻给她,而是把卡扣那里变形的地方指给她看:“不好意思陈小姐,我找到的时候检查了一下,这里好像有点变形,要是需要送去修理的话……”
“啊,没事没事,估计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陈宁雪接过去,随意地收起来,根本没仔细注意,看起来也很不放在心上,朝他笑了笑,“谢谢啊,这么晚还麻烦你。”
“没事,我住得很近。”沈庭未说。
陈宁雪含笑把项链放进身上背的小包里,目光随意地从他身前的图案上掠过,随口说:“哇,这个牌子出新款式了吗?好可爱啊。”
沈庭未乍得一愣,跟着她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接着脸上浮起一抹尴尬:“这个应该……”
“我之前还一直嫌弃虎头款土,小熊倒是蛮可爱的。”陈宁雪把包扣好,又意犹未尽往他衣服上扫了一眼,“回头我也要去……呃。”
“刚刚好尴尬啊哥,我要死了!”陈宁雪钻进车里,扇着滚烫的脸开始对连诀抱怨,“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连诀没理她的聒噪,把手里的烟掐了,目光还凝在远处慢慢往回走的背影上。
一个多月没见,沈庭未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稍长的黑发衬得露在衣领外那截细瘦的后颈白得晃眼。虽说天气已经回暖了,但晚上只穿一件薄T还是凉的,他大概也觉得冷,往回走时吹了风,微微缩一下脖子,接着步子加快了些。
过了马路,沈庭未的身影就看不见了。
连诀收回眼,心说这人怎么整天这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走个路也晃晃悠悠的。
他把车窗升了回去,见身边的陈宁雪还在尴尬个不停,皱着眉问:“怎么了?”
“就刚才那个小哥哥,我乍一看他穿得衣服,想说是新款吗,他家怎么还开始做熊头款了,还挺可爱的,结果再我仔细一看——K、A、N、Z、O。”陈宁雪一边说一边比划,末了系好安全带,撑着额角,“那一瞬间你知道吗,地上但凡有个缝我怀疑我们俩都得比比谁钻得快。”
连诀:“……”
一直到连诀把人送回家,陈宁雪都还没从“帅哥怎么能穿fake”的话题里抽离出来。
连诀叩了叩方向盘,睨她一眼:“快进去吧,一会儿爸该着急了。”
“我跟你在一块儿他怎么可能着急。”陈宁雪摘下安全带,却没急着下车,扭头看着连诀,笑了笑提议,“再说都这么晚了,哥你回去开车也累啊,要不晚上留家里住呗。”
“不了。”连诀车没熄火,从前镜看着宁雪,语气平淡地说,“我明天下午要去趟医院。”
“去医院?”陈宁雪反应了一会儿,啧了一声,话还没说眉头先蹙起来,“她检查报告出来了?”
连诀嗯了一声,提醒道:“回去以后说话做事都注意点,心里有点数。”
说到那人陈宁雪就烦,这会儿更是一天的好心情瞬间尽数消失。她耷拉着脸,把包甩回肩上:“走了。”
沈庭未一大早就醒了。
他昨晚吃过药,困得早,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不到十一点就睡蒙了。现在起来得太早,室友都还在睡,倒是挺方便他一个人行动。
毕竟这种事,被发现了他说都说不清,沈庭未本身也不是个特别伶牙俐齿的人。
保险起见,他躲进厕所时特意看过室友们都在睡,仔细读了说明书后才开始用试纸。按着上面印的操作方法多试了几次,试纸浸湿后需要平置等待五分钟,沈庭未就蹲在试纸面前,一眼不眨地盯了五分钟。
试纸测试线下面的红杠慢慢显示出来。
两道杠。
每次都是两道杠。
沈庭未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果然。”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也有预感会是这个结果,他的心跳还是不可避免地停了一拍。
紧接着眼睛就红了,沈庭未胡乱抹了几把脸,努力忍住抽泣的声音——不能哭,太丢人了,绝对不能哭。
浴室的毛玻璃门没法上锁,趿拉着拖鞋走近的声音响起,沈庭未浑身一抖,连忙出言制止:
“有人,等一下!”
他声音也抖得不行,可沈庭未已经没心思掩饰了。
闻言快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接着门外的同事迟疑了一下,关切问:“沈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沈庭未答应着,“我马上出来,马上……你等我一会儿。”
一边说着他一边赶忙把洗手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仓惶地把包装盒与说明书塞进口袋里,又拍了拍脸,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对推开了门。
洗完手,沈庭未从洗手间出来,沙发上玩手机的同事起身,蓦地对上他泛红的眼睛,怔了怔:“……你真没事吗?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今天帮你请个假吧,今天不是周末,咱们那儿也不忙……”
沈庭未很想摇头,说不用,耳朵里却还持续嗡鸣着。
“谢谢。”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借我点钱?”
第18章
市医院不分什么工作日与休息日,尤其是像妇产科这样的门诊部门,不管什么时候过来候诊大厅里基本上都人满为患。
诊疗室来回进出的人擦肩接踵,沈庭未在门口杵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个暂时空出的间隙挤进去。
上了年纪的女医生推了推眼镜,抬眼瞥过来,见他一个人,便问:“孕妇本人呢?怀孕多长时间了?”
沈庭未戴着口罩,脸遮得严严实实,却挡不住红透的耳根,他闷声说:“应该有一个月了,她去做检查了……”
来这边的男人不是陪老婆就是陪女友来的,怀着孕的女人行动不方便,男人跑来跑去办手续问结果的情况司空见惯,女医生没多想,说:“那先去等化验结果吧。”
“那个,医生,”沈庭未却站着没动,抬眼看着她,“……我想咨询一下,怀孕一个多月可以靠药物流产吗?”
女医生正为屋里另一位看诊者开药方,头也不抬:“不打算要啊?”
沈庭未避开看诊位上的孕妇窥探的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们才刚开始工作,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那药物流产的话需要在确定怀孕的49天内进行,肯定还是越早做越保险。”医生见他年轻,倒是能够理解不想过早要孩子的心情,忍不住多解释了几句,“但是要注意啊,别看药流创伤性小,但比起人流来说药流对人体的伤害还是要大得多的,而且个人体质不同,除了用药后可能会出现的恶心呕吐等副作用,还有一定几率会造成胎儿在宫内残留,到时候还需要做二次清宫,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医生说得很平静,但沈庭未还是克制不住地颤了一下,他用力掐着自己发抖的掌心,才坚持着继续问:“……会很疼吗?”
“疼是肯定疼的,但药流的疼痛感比起手术肯定会轻一点,清宫就不一定了。”医生放下笔,抬起头看着他,“所以你还是得和你老婆好好商量一下,我站在医学的角度上还是建议你们做人工流产,对女性的身体消耗相对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