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相依(gl)(46)
吴启明略看了一番,安慰道:“没伤着要害,我扶你到寺宇中歇着,上些金疮药。”
林霜儿还只是哭,说腿软了走不动。
言下之意,是要吴启明也抱着她回去。
吴启明气她出手伤了全然不会功夫的平民女子,见她还要无理取闹,也寒了声:“再不去包扎一会儿血流尽了你想不死也没法子了。“
林霜儿吓得脸上血色尽褪,抽抽搭搭的捂住伤口,跟着吴启明往寺里去了。
平云寺香火鼎盛,除了殿宇佛堂之外,也建了几间客舍厢房,方便远道的香客休憩歇脚。
苏哲抱着薛挽香一路跑到寺宇中,修行的和尚见她横抱着个人跑回来,便猜到是病着了或者伤着了,忙引她去了厢房,一面又叫个小弟子去请方丈住持。
薛挽香被苏哲平放在床榻上,双目紧闭,眉心微微蹙着,显出难受的样子。苏哲在床沿边上坐立难安,好不容易听到方丈来了,忙站起身,看向门外。
方丈已垂垂老矣,进得门来双手合十,也不问因由经过,只叫寺中一位擅长医术的和尚给薛挽香诊脉。
和尚闭目诊了数息,睁眼时微微一笑:“这位女居士是外伤震荡到了肺腑,看这伤势,当是习武之人下的手。幸而功夫未深,伤得也不甚重,待贫僧给居士配个方剂,用两日,人醒过来,就无大碍了。”
苏哲心中略定,合着双手行了一礼,虔诚道:“谢过方丈,谢过大师。”
方丈含笑点头,目中露出慈爱微光。大和尚写好了方子,言道配了药材再给她们送来。
苏哲再谢。
方丈和大和尚回去了。
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因何而伤,也没有露出一点儿怕她们惹来麻烦要请她们离开的意思。
苏哲侧坐在床沿,看着床榻上秀目紧闭的薛挽香,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自遇见我,也有半年了,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是在照顾我,就是被伤着了。薛挽香,你命怎么这么苦呢。”苏哲喃喃说着,又自嘲一笑:“是因为与我在一起,才这般路途多舛吧。”
方丈从客舍出来,还未走到宝殿,就见一个小弟子匆匆忙忙的跑来,说道又有一人受伤了,是外伤,还流着血。
问明了伤的也是个女子,还是从后山梅林中出来,方丈和行医的大和尚都有些了然,嘱咐弟子将她送到另一侧的厢房,一般也去看了看。
西楼门身在江湖,吴启明行随身带了伤药,去到厢房将伤药递给林霜儿,转身避到门外去了。
林霜儿挨了一剑,看师兄还是不冷不热的,又难过又委屈,上过药哭了一回,不一会便昏沉睡去。
行医的和尚煎了药,另取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瓷瓶,让个小沙弥一并送来。小沙弥说,师父说了,药汤内服,每日送来,瓷瓶里的药酒用以外敷,不出三两日,女居士当无大碍。苏哲谢过他,又烦他带个口信到城中客栈,请车夫等她们几日,食宿都给他算着,小沙弥颂一句佛号,答应着去了。
关好房门,苏哲坐到薛挽香身后,扶着她起身挨靠在自己身上,再取过几上药盏,用汤匙缓缓搅了一圈,勺起一勺,在唇边碰一碰,微烫。
她略等一息,估摸着药汤凉了点,才垂着眼眸,慢慢喂到薛挽香唇边。
薛挽香迷迷糊糊的,不大用得进。苏哲也不急,很有耐心的一点儿一点儿喂。
药汤很苦,薛挽香直觉的抿唇绕开,脸蛋埋在苏哲的胸前,低低的哼唧,似在撒娇,又似抗拒。
苏哲一手捧着药盏,一手举着汤匙,只得用双臂环住她,轻声哄道:“挽香乖,用了药,伤口就不疼了。我们喝一口,好不好。”
她的声线略哑,压抑着心疼和难受,薛挽香蹙着眉,额头无意间蹭到她的唇,凉凉的。
苏哲放下药盏,抱她在怀里,只举着汤匙更仔细的喂她,一小盏药,一炷香的时间才用完。末了,她在薛挽香的袖子中摸出一方丝帕,将她嘴角残余的一丁点药汁擦净。
用过药汤,薛挽香睡得沉了些,只秀气的眉间仍是蹙着,大约那伤势还是疼。苏哲在床边看了好一会,才起身到外间稍稍梳洗了一番,自去厨房拎回来一桶热水,拧了一张暖巾布,回到里间给薛挽香擦手拭脸。
薛挽香曾为她做过的一切,她都一件一件,替薛挽香去做,镇定从容,仿佛她们在一起,已经走过许多年。
待到所有事情做完,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苏哲取了火折子,点燃房里的一盏灯。在灯盏边,她看到了那只绘了蓝色花纹的瓷瓶子,静默的倚灯而立。
第0章玉瓷
庭院深广,寺中修行的和尚在诵经祷晚, 不知何处殿宇传来木鱼声声, 再浮躁的心, 都安静了下来。
修行者不耽于物欲,寺宇多半艰辛, 客舍的冬被也做得单薄。灯烛明明灭灭的光落在暗影里, 被垂落的床幔半遮着,榻上人的眉眼有些儿模糊,不细观,便只看得到海棠春睡的轮廓。
只是再模糊,都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漂亮的脸蛋,修长的晧颈,冬被下, 无法忽视的浑圆起伏。苏哲握着青花小瓷瓶回到床榻边,伫立了一会儿,才坐到了床沿上。
“挽香。”她轻轻唤她。
薛挽香用过药睡得沉,眉头都没动一下。
苏哲拉着她的手, 凑近了道:“我给你上药, 好不好?
略显粗糙的棉布被子掀开了一角, 苏哲眨眨眼,抬手解开了薛挽香衣襟的丝绦。绣着金丝纹路的襟口慢慢敞开,露出里边月白色的中衣,苏哲已见过许多次,却依然绯红了脸颊。
她忽然想起来, 与她相识这么久,她还从未有过如今晚这般,为她宽衣解带。从来受伤的都是自己,不辞辛劳衣不解带照顾她的,一直都是薛挽香。
中衣的系绳打的是蝴蝶儿般的活结,苏哲左右扯了两下,手一松,扯开了。她心头砰砰砰直跳,波涛软玉在薄薄衣衫下的遮掩下有种欲说还休的魅惑。苏哲定了定神,忍着纷乱的心跳,小心翼翼的揭开薛挽香的中衣,尽量让她只露出圆润的肩头。
衣襟半解,肩窝露出来的一刹那苏哲忽而怒火攻心,愤怒来得太急,压都压不住,她咬牙盯着她肩窝靠近胸口的地方,一个青紫泛红的掌印,赫然印在白皙的肌肤上。
她咬咬牙,猛然起身就往外走,出到门外反手关上房门,几步走到石桌旁,重重一掌击在石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天边厚重的云层翻滚压抑,冷风萧瑟直冻进骨头里。苏哲森寒着眉目,浑然不觉。幸而修行的和尚都在做晚课,客舍周围并无旁人。她在室外站了一会,极力收敛了怒气,才转身走回屋舍。
本应是迤逦万千的风景,心里却是沉沉的难受。
苏哲深吸一口气,取过瓷瓶倒出药酒,一丝儿腥辣冲上眼睛,为薄红的眼圈找到了借口,她抿着唇,将药酒慢慢抹到薛挽香肩窝伤着的地方。
“都淤血了。”她嘟着嘴,触着她肌肤的指尖微微用力,给她散着淤青,眉眼中尽是温柔,又不复方才一个人在外头的寒凉模样了。“那混蛋丫头,给我逮着机会,打不死她!”
大约还是疼,虽在昏沉中,薛挽香仍旧不安的拧了拧身子。苏哲手上都是药,忙挨近她哄道:“别动。一会儿就好。”
“阿哲……”薛挽香蹙着眉,低声呢喃。
“我在呢。就在你身边。”她说着放下瓷瓶,一手护着她的肩,一手揉搓伤患淤青的地方。
薛挽香眉头皱得深深的,终于被她折腾得醒了过来,半睁着眼迷糊的瞧。苏哲见她醒来,很是开心,冲她笑道:“难受了是么。别怕。我守着你。一会儿就好。”
“我怎么了?”她艰难的转头,一阵药酒味儿窜入鼻尖。
“被个蠢女人打伤了。我请寺里的大师给你诊了脉,不碍事的。歇两天就好。你饿不饿?”
薛挽香从未受过内伤,只觉得困顿极了,她摇摇头,眼看着又要昏睡过去,却还不忘问她:“你呢?可有伤着?”
她的声音渐而低落了,问完这句,还没等到回答,又睡了过去。
苏哲望着她朦胧闭上的双眼,心里柔柔软软的,用未沾药酒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她额上软发,轻轻道:“我没伤着。你放心。”
寺宇建在半山,夜里风急,吹得廊檐下的角灯噼啪摇晃,光晕打在窗沿上,是一层橘黄色的暖光。苏哲闭目打坐,待内息运行一周天,才收了功吹熄灯蜷进被褥里。
薛挽香睡得不踏实,伤处依旧疼,她蹙着眉在梦里辗转。苏哲避开她伤着的肩膀睡到另一边,见她总想翻身,索性探手到她颈下搂她在怀里。熟悉的怀抱和体温让人安下心来,薛挽香揪着她的襟角,往她怀里钻。
苏哲一下一下轻拍着她手臂,柔声哄道:“乖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哄着哄着,她眼皮耷拉下来,也陪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到得下半夜,苏哲被门外的窸窣声惊醒,她侧耳听辩,不似人声,倒是落了细雨一般,也没在意。薛挽香的额上薄薄的发了一层汗,苏哲怕她发烧,在她额头和手心都摸了摸,入手不烫。她放下心来,略退开些,留出一点儿空隙,省得把人闷坏了。
谁知薛挽香伤得迷糊了,往日的自持都关到心房外,整个人变得格外娇气,睡梦里察觉出苏哲将她推出了怀抱,便万分不乐意起来。
苏哲退出去一线,她便粘过来一线,苏哲再退一线,她更粘过来一线。苏哲看着好笑,又是心疼,薛挽香双手搂住她的腰,不许她再避开了。
“阿哲……”她皱着眉唤她,声线缠绵。
苏哲怕她动着肩上的伤,不敢再退,反而翻身搂着她放平在床上,给她擦擦汗,扯过暖被将她盖严实了,依旧哄着:“我在呢。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你。”
薛挽香安心了,抱着她揽在身前的手臂,再次沉入梦乡。
寺宇的早课天不亮就开始了。苏哲听着诵经声醒来,揉揉额头反应过来这是哪儿,低头一看,薛挽香还窝在她怀里。
早课之后大和尚又来诊了一回脉,看这女居士醒了也甚欢喜,双手合十道:“居士当无大碍了。一会儿我让弟子煎好药送来,再修养两日,可恢复如初。”
苏哲回了一礼,谢过大和尚,听他问道是否还未用膳,若不嫌弃,可往斋堂略进一二。苏哲的肚子很给面子的大声叫唤,算是替主人应了,大和尚哈哈大笑,苏哲脸上一红,瞥眼看见薛挽香也抿着唇,笑靥昭昭。
斋堂离客舍不远,苏哲将薛挽香安顿好,袖了些碎银子出去。平云寺的斋饭做得不错,除了常见的三菇六耳、瓜果蔬茹,竟然还有一盅精致的鼎湖上素。
昨儿个晚上太担心,苏哲没顾上晚膳,此时飞快的用了两碗粥。小沙弥在一旁看着好新奇,这位居士吃得好快!吃那么快还能吃得那么好看!虽然好看她居然能吃那么多!吃那么多怎么还那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