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与大魔导师[西幻](29)

　　卓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伸出了手，而伯爵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抿紧了唇，视线从卡琳娜脖子上的储戒项链上滑落到她身后，看着窗外投入室内的光柱中跳跃的飞尘，苍白修长的手收回，蜷在身侧微微攥紧。
　　就这样吧，还在妄想什么呢？
　　你不过是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孤儿。
　　卓尔突然想到自己十岁那年，在冰冷的河水里洗完澡后，穿上底城流莺施舍的干净衣服，抱着录取名册站在魔法学院门口时的样子。
　　锦衣骏马，胸前挂了一列勋章的威廉伯爵被衣着光鲜的骑士们簇拥上前，低头跟这个寒酸的黑发小女孩说话。
　　“自学入门的平民小法师，真了不起！我女儿妮娜只比你小三岁，调皮又闹人......
　　这样，你的学费我出了，孩子，拿着这些钱去报名吧！”
　　小女孩前脚掌用力，踩着底已经掉了一半的草鞋，握紧手里的钱袋。
　　孩子小小的自尊驱使着她想拒绝，但这是脱离贫民窟的唯一机会。
　　女孩涨红着脸说：“学费算是我向您借的，请务必留下名字，以后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男人哈哈大笑：“行啊，想报答的话，就去找黑蔷薇家族的珊妮娜伯爵夫人和卡琳娜小姐吧！”
　　卓尔目光移回，看着面前娇俏明丽的金发美人，觉得自己似乎又变回了那个自卑又寒酸的褴褛乞儿。
　　除了法师的身份，自己又有哪一点配得上这名贵族小姐，那位恩人的掌上明珠？
　　法师垂下头，自厌地将脸藏进了宽大的兜帽里，“是的，伯爵，我们只是朋友。”


第25章
　　城堡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了, 首席法师和领主似乎已经消除了芥蒂，和好如初。
　　只是搬进城堡主卧的伯爵再也没有回去，法师塔顶层的起居室加的那张床也没有撤掉, 大法师和小骷髅都住进了法师塔。
　　两人昔日合住的那间卧房空了出来。
　　但至少两位大人每天还是会一起吃晚饭，半个月后又一同去郊外踏青了一次, 领民们也就放心下来。
　　只是卡琳娜后来与追求者们的协同出游频率降低了不少，让人们好一通猜测, 觉得是不是有新的宠儿出现, 占据了黑蔷薇伯爵的心。
　　安娜管家敏感察觉到不对劲，找上了领主。
　　“安娜你放心，我和卓尔之间没什么事。”
　　“可是，您并没有按照计划继续与使者们往来，卓尔大人也把自己关进了法师塔, 每日只有晚餐才出来, 那次踏青也像是首席配合您的一次作秀。”
　　安娜有些担忧：“您和法师大人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愉快？”
　　卡琳娜咬咬下唇, 半真半假道：“你也知道，我和卓尔的关系很好, 她只是在我挑选未婚夫的事情上有些看法, 没什么大碍。”
　　“原来如此，这是我这个内政管家的失职, 没有想到这点！”安娜恍然大悟。
　　“卓尔小姐只比您大三岁，您身边环绕着优秀的小伙子们, 她身边却冷清空荡，这样一对比, 她心里也难免会有些失落。”
　　见安娜完全想偏, 卡琳娜欲言又止, 却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时间过得太快，您和卓尔法师都已经长大了！”安娜思维继续发散，莫名有些欣慰慈爱的样子。
　　“再真挚可贵的友谊也需要呵护维系。
　　您终究会结婚，而卓尔大人，日后要么遇见心爱的人结合在一起，要么会像许多伟大的法师一样将终生奉献给魔法。
　　不管哪一样，她都会有极大的可能性与您疏远。”
　　卡琳娜听到这里有些怔然。
　　安娜慢慢思索道：“有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可以挑选跟李斯特家族关系亲近的未婚绅士与她认识接触，只要能让她喜欢，优秀的骑士、法师乃至平民也可以……”
　　帝国与魔法公会是有公约规定的：魔法必须独立于政治以外。
　　这是为了防止法师与政治牵扯导致严重的灾难性后果。
　　而与此同时，多数有成就的魔法师都醉心于研究，对贵族之间的利益纠缠相当迟钝且不感兴趣。
　　这也就导致了法师们的感情大多纯粹，不用像贵族一样考虑很多。
　　只要魔法师自己喜欢，他们的伴侣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什么阶层的都有。
　　卓尔的老师文森特大魔导，他的妻子内丽原来就是狮心城外城区一家普通酒馆的老板娘。
　　“卓尔小姐的伴侣一定要是我们自己人。
　　您联姻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放，先挑选优秀的小伙子跟我们的首席法师接触，如果能成的话，曼森堡就再也不用担心失去她了。”
　　卡琳娜犹豫了一瞬，“可这样的话，万一……”
　　“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有我们把关，定然不会让她遇人不淑，选择权还是在她手上。”
　　安娜压低了声音：“再说，魔法公会也不能怪罪我们给首席法师介绍朋友吧？”
　　如果介绍的人卓尔一个都没看上，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可事情若是成功，不出差错，这位前程远大的魔法天才将永远与黑蔷薇家族保持良好的关系。
　　之后伯爵再挑选一个强大的贵族联姻，李斯特家族还能在帝国更上一步。
　　卡琳娜湛蓝的眼眸深处，是掩藏不住的野心，她同意了安娜的提议。
　　曼森堡的初夏，蔷薇花开遍了郊野，正是赏花踏青最好的时节。
　　天气也不是很热，今天已经是领主第三次带着扈从们去郊外野餐了。
　　卡琳娜伯爵的追求者们衣着光鲜簇拥在马车周围，有的身穿带流苏的骑士盔甲，有的身着军官制服，衣襟上挂了一串勋章，这些都是骄傲的贵族。
　　后面还跟了一群安娜管家邀请的曼森堡未婚青年男女们。
　　年轻人朝气蓬勃、神采奕奕，从矫健的身体到发丝都透露着活力。
　　放眼整个南境，目前也只有李斯特家族的领地还能有这种盛大的出游景象。
　　“果然，贵族小姐都是奢侈好享乐的。”探子们混在欢笑的人群里，酸溜溜的又鄙夷又羡慕。
　　人群停在东郊的平坦草地上，城堡的仆役飞快行动起来，取出垫布展开铺好，再端来事先备好的酒食瓜果。
　　绿色的草地瞬间像开满了无数盛放美食的花朵，令人垂涎。
　　人们欢呼赞美着领主的仁慈，各自结伴坐到草地上，伴随着吟游诗人的歌声观赏露天演出，一边大快朵颐。
　　卓尔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合。
　　她浑身不自在，坐在卡琳娜身边低声发问：“我不太明白，你说野餐宴会能提高领民的幸福感，但这样的聚会已经举行三次了，我可以不用再来吧？”
　　“你可是曼森堡最受爱戴的首席法师，你来了大家更开心嘛！”
　　卓尔看了看远处喧闹的人群，他们载歌载舞，但近处围坐的青年们却时不时瞟向她的存在，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
　　镶着魔纹金边的法师白袍威慑力不小，有她在场，分明会影响到喧闹快活的气氛。
　　领主大人在睁眼说瞎话。
　　法师有些坐不住了，准备起身离开。
　　“我还是先回去吧，老师给我安排的魔药作业这个月要送去狮心城，我还没有完成……”
　　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卓尔停住了身子，全身的感知似乎都凝聚到了手腕上，她身体发软，被伯爵拉下重新坐好。
　　她还是抵挡不了卡琳娜的接近。
　　“来都来了，这次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温暖从腕间离开，法师忍住自己想牵住挽留的冲动，平静的心底又泛起涟漪。
　　感受到身旁贴靠着她的美人，卓尔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堤坝轻易又被摧毁，溃不成军。
　　“……卓尔，卓尔我跟你说话呢！”卡琳娜亲昵挽住她。
　　“嗯？什么？”
　　“这位法师大人可是慕名冲着你来的。”卡琳娜冲她俏皮眨了一下眼睛。
　　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他身形健美，穿着裁剪得当的绸缎便装，腰间配了一把长剑，外面却披了一身法师的制式灰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