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玫瑰(131)
为什么呢?
夏星眠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似乎就已经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后,她便更加不敢去直视这轮因果。
她不想承认是她造成陶野现在这个敏感的样子,也不想承认她一直一直都是那个懦弱得不敢面对一切的夏星眠。
当然,她最不想承认的,就是她曾经是陆秋蕊。
“小满?”陶野叫她。
夏星眠回过神来,“嗯?”
陶野:“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夏星眠:“啊……对……”
夏星眠拧开卫生间的门,慢吞吞地脱起衣服。
明明她刚刚在走廊上走得飞快,就想早一点回来做想做的事,可是现在又慢了起来。
打开淋雨的水阀,她将手背伸在冰凉的水点中试探温度,目光却又放空了。
她也不知道放空了多久,只知道水温变得滚烫时,激得她抽了口凉气。
“嘶……”
夏星眠抽回手,看见手背上红了一片。
她马上走到洗手池边用凉水冲刷。
冲着手,不经意地一抬头,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何时红了眼睛。
一滴泪还黏连在颊边,正向着下颌缓缓爬动。
陆秋蕊……
「陆秋蕊」已经成了她稍稍想一下,都会痛苦成这样的字眼了吗?
难道这件事……就不可以永远埋在过去……
卫生间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
陶野听到了夏星眠那一声细微的痛吟,想过来看看。门没有关严,她一挨就开了,走进来,就看见夏星眠呆立在镜子前,望着镜子出神,一滴眼泪刚刚落到颌边。
她看着这样的夏星眠,忍不住走到对方的身后。
悄悄伸出双臂,轻轻地从夏星眠的背后环住那僵硬细瘦的腰。
“姐姐?”
夏星眠的目光终于从镜子里的自己挪开,扭过头看向陶野。
陶野垂着眼,在夏星眠的脖子后面印下一个紧密的亲吻。
热气从脖颈一路流窜进脊背的梁骨。
皮肤被微微吮吸的感觉,让夏星眠头皮发麻。
“姐姐……”
夏星眠握住了陶野抱在她小腹前的手,呼出口气。
“等我洗完澡,我们再……”
“不……”
陶野没有再做更多,只是吻了一下夏星眠的后颈,然后就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窝里,收拢双臂,紧紧抱住她。
“今晚不做了,好好睡一觉吧。”
夏星眠微怔:“为什么?”
“因为……”陶野浅浅地笑了笑,“你一脸没有什么心思的样子。”
愧疚和自责瞬时漫过了夏星眠的心头。
她哽了哽,勉强自己做出解释:“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没事的,我只要洗个澡就好了。”
陶野也看向镜子,在镜子里与夏星眠对视。
她的声音愈来愈轻。
“小满,会有一天把心里的事都告诉我吗?”
也许是隔了镜子,光被折射,人与物都被折射,夏星眠不再回避陶野的目光。
她看着镜子里的陶野,坦诚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陶野继续问:“那你藏起来的事情,会让你离开我吗?”
夏星眠很坚定地摇头:“不会……”
陶野:“会让你看不起我吗?”
夏星眠:“不会……”
陶野:“不说出来的话,会影响我们走下去吗?”
夏星眠:“不会……”
陶野:“真的?”
夏星眠:“真的……”
陶野弯起唇角,闭上眼,把脸埋进夏星眠的脖子里。
“那么,它也可以永远都是一个秘密。”
夏星眠鼻子一酸,说:“可是我不想骗你。”
陶野:“没关系,你可以骗我。”
夏星眠颤抖着嗓音问:“为什么?”
“小满,只要你不离开我……”
陶野抬起眼眸,眼底晕着水汲汲的柔光。
仿佛沉在湖中的枯叶。
滚落在地上的月季。
砂石与尘土,搅拌着最后的清醒。
“只要……你可以骗我一辈子……”
夏星眠深深呼吸,眼眶又红了起来。
“你不会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吗?”
陶野听她这样问,笑了笑。
“我倒真没想过公不公平什么的。不过,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开始计较公平,那不就等于开始把所有的付出和收获都放在天平上进行计量了么?”
“你可以计量的,姐姐。”
“可是,夏星眠——”
这一次,陶野破天荒地没有再喊「小满」,而是说「夏星眠」。
她的全名在陶野口中念出时,竟一点也不比小名疏离。
甚至,要更加浓稠、更加柔软。
陶野又抱得更紧了一些,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可是,夏星眠是全世界我唯一不想用利益得失心去对待的人啊。”
第97章
花廊下
最后,那一晚,她们还是没有做什么。
好像她们两个人都觉得还不是时候,就算这一夜肌肤相亲,肌肤下的灵魂还是有着距离。有些心绪,有些准备,还需要再酝酿一下。
或是再等等,等一个可以真正贴近彼此的时间点到来。
躺在床上时,夏星眠望向窗外,想起陶野说那些话,又愧疚又感动。
可是越感动,心里就越是乱,越觉得她选择隐瞒是一种罪。然后,脑中就只剩混乱。
而陶野,躺在床的另一侧,蜷起来攥紧了被子角。
她在看见夏星眠对着镜子流泪的那瞬间起,就知道,她不可以再进一步了。
她可以等,也可以说服自己装傻,但唯一不可以做的,就是再在这段关系中利用情与欲去作任何伎俩。
她以前已经错过一次了。
这一次,明知那是不齿的,是不对的,她又怎么能一错再错?
于是,这一夜,平静如常地过去。
第二天,她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起刷牙,一起洗漱,有说有笑地讨论早餐该吃包子还是面包。
吃早餐时,陶野接了个电话,和夏星眠说她在岸阳这边有个生意伙伴要见,需要临时出去一趟,大概下午回来。到时候再带她去见父母。
陶野走后,夏星眠一个人留在酒店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昨天匆匆一见的穆阿姨。穆阿姨好像提过一句,说这两天她都还在酒店里处理事务,没事可以去找她聊聊。
正好她这会儿心烦,找个人聊一聊倒也好。
夏星眠问周溪泛要了她妈现在电话号码,拨过去。
穆雪衣很快接起来,听到是夏星眠的声音,很开心地打招呼。
夏星眠:“穆姨,这会儿有空吗?”
穆雪衣:“正好闲着。你下一楼来,到后面的花园,我就坐在花廊下喝茶呢。”
夏星眠便下了楼。
在花园的花廊下,摆着几张放着零散茶具的小桌。
穆雪衣就坐在边角花荫下的一张小桌旁,桌上透明壶里放着一包花料,她正在给壶中倒热水。
夏星眠走到桌边,在穆雪衣对面落座。
一朵不知名的稍长的花从藤蔓上垂下来,在她坐下时扫过了她的头顶,一片花瓣留在了她发间。
“穆姨好……”
她客气地打招呼。
穆雪衣指了指茶壶,“刚泡上,等会儿就可以喝了。”
夏星眠:“没事,不急。”
穆雪衣笑了笑,直言道:“其实我昨天和你说有空来找我,本来就只是寒暄。我倒不是怕你找,只是从小看着你长大,太了解你了。你就是个不怎么爱和人交流的性格,如非必要,你是一定不会主动找人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