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格被司姐吼得耳朵里嗡嗡直响：“我知道你说的其实挺对的，可是如果我真的演了这个小王妃，下一回你们还会再给我接更多一模一样的角色。就像这些年小毛一样，演的一直都是娇蛮无脑的女配。”
　　司姐：“……你们在一个剧组待了两天，还待出革命感情了啊？她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怎么，她不想干了？”
　　“不是，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陈格很认真地问司姐，“司姐，您就给我一个准话吧，公司还想让我正经演戏吗？即便是以前那样，演个路人都好。”
　　司姐真是不明白：“放着大女一不演你就想演路人？你就这么喜欢当配角给人抬轿是吗？”
　　陈格很肯定地说：“我就想当个演员，好好演戏。”
　　司姐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来跟陈格说：“明天Chris直接找你谈，先上去休息吧，折腾一整天了。”
　　陈格疲惫地点头，推着行李箱轰隆隆地往小区里走。
　　“陈格。”
　　陈格走了一半，司姐叫住她，“不作为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单单是朋友，我跟你说一句。吃饱了肚子才能谈理想，不然的话都是瞎扯淡。而且，现在这世道还有理想可言吗？姐问你一句，你真的有那什么成为优秀演员的狗屁理想？你是想拿金桐奖还是奥斯卡？你不觉得可笑吗？要不你先有租得起好房子的能力再谈理想？”
　　陈格听完了她的话，没说什么，进了小区。
　　六层老楼，没电梯，陈格住在五楼。
　　费劲地将行李箱拎进屋，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午夜，她的室友还在打电话跟家里吵架。
　　这一幕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就像是世界转了一圈，见识到了无数精彩的景色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把行李箱推进了自己的房间，想要去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发现刚才还在跟家人对骂的室友，正在里面哭。
　　哭得凄凄凉凉，跟闹鬼没两样。
　　陈格也就没好去打扰她。
　　没洗澡不舒服睡不着觉，陈格就在这儿等着。
　　合租屋有一个小窗户，是真小，悬在半空中，像是监狱的小铁窗。
　　陈格站在窗口，想起司姐说的话，其实挺对的。
　　现在的她就连单独租一间有电梯房子的能力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她应该抓住。
　　小王妃会是她最好的机会吗？
　　还是说，她最好的机会还没来，她还可以为了理想再坚持坚持？
　　现在这世道还有理想可言吗？
　　这是司姐问她的话。
　　难道没有吗？
　　陈格一直都觉得，人是为了理想而活着。
　　.
　　第二天Chris和白马影视新来的CEO到了公司，找司姐聊了聊陈格的情况。
　　新来的CEO姓孙，听了陈格的事觉得好笑：“这种人我见多了，我来跟她说，保证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Chris跟这位孙总接触了两天，知道这人嘴臭着呢，特意提醒：
　　“您可别吓着小陈，小陈其实不错，演技公认的好，就是对自己的事业规划太死板了点，其实是个人才。”
　　陈格到了公司，Chris让她来会议室里聊聊。
　　陈格将包放在外面，一进办公室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她没发现。
　　陈格进了会议室，Chris给她介绍：“这位是咱们新来的CEO，孙总。孙总，这是咱们的艺人陈格。”
　　孙总四十多岁，梳着一个大油头，圆脸小眼，正对着陈格笑。
　　Chris刚问了一句“听说你不想演小王妃”，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挂了。
　　很快，她助理过来，说办公室座机那边有人打电话，说找她。
　　Chris去接电话了，办公室里就剩孙总和陈格两个人。
　　孙总对陈格说：“小陈，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啊，刚才Chris在这儿我没好意思开口，现在就咱们俩，是不是可以说点心里话？你听听我的建议？”
　　陈格点了点头。
　　孙总用中指点了点桌面：“你想要当个好演员，拍好的作品这事儿我能理解。不过你也得看看自己的条件。你手里有什么拿得出的作品吗？还是说你有什么过硬的人际关系可以让你一步登天，出演几千万上亿投资的硬核剧？”
　　陈格眉头一皱：“我没想要……”
　　孙总冷笑了两声：“你倒是挺能想的呀，可是谁看得上你呢？你不会觉得通过这个综艺稍微有点人关注，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吧？别说像你这种没作品没名气的，就是那些早已功成名就的女演员，一过了青春貌美的年纪，如今有多少在家抠脚的？中戏和北电你走一圈，多少年轻漂亮又经过专业训练的毕业生们准备着呢，你眼看三十的人了，拿什么跟人家小年轻拼？不想演古偶你想演什么？嗯？你跟我说说，你想拿奥斯卡吗？”
　　陈格握紧了拳头，一张脸涨得发红。
　　她本来还挺想和Chris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小王妃也不是不能演，她没那么古板不识好歹。
　　只是希望公司以后不锁定她的戏路，让她有更多的尝试。
　　无论是什么样的角色，只要剧本好，边边角角的配角她都愿意演。
　　可是这位孙总根本不是想谈，只是想贬低她而已，说得实在太过分，而陈格就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
　　要是好好谈的话，这事就成了。
　　可如果摁着她骂，她的倔脾气立即就会被点燃。
　　孙总还在继续数落：“听说你特喜欢洛静翊是吗？陈小姐，你不会惦记着能一飞冲天，直接上洛大编剧的戏吧？就因为你录了一个破网综？是不是太白日做梦了啊？”
　　“我说了不演就不演。”陈格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行啊。”孙总说，“不演可以，合同有看过吧？违约金付一下。我帮你算过了，两百万，拿两百万出来你就能不演这部剧，怎么样？”
　　陈格浑身都在颤抖。
　　孙总打完棍子了，换了副面孔。温和地说：“人确实应该是要有理想，万一实现了呢。可是你现在有资格谈理想吗？没有。那么咱们就现实点。演出这个小王妃，轻轻松松赚个百八十万的，有什么不好？这才是个开头。你演好了下一部还用你，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再加钱。轻轻松松躺着赚钱不好吗？为什么就想当个苦力，负重登山呢？陈小姐，我跟你说句实在的，你这个年纪这个路子，如果不拍这部戏，这行你也就算是到头了。再想红，除非天上掉馅饼正好砸你头顶上。”
　　陈格看着他：“所以，公司的确是没有想要好好培养我，对吗？”
　　孙总笑了：“培养不培养的，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况且现在也没有让你慢慢成长的环境。”
　　陈格：“解约要两百万是吗？”
　　孙总笑了起来：“哟，这都闹上解约了？”
　　“要是你们不想培养我，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我会付解约金给你们。”
　　“解约金好说，两千万。”
　　陈格震惊：“什么？两千万？”
　　“对啊，刚才两百万说的是违约金，可不是解约金，解约金贵多了，你也不能让公司白白养你这么多年吧？”
　　孙总将平板拿出来，找到合同给她看：“喏，当初签约的时候写得一清二楚。”
　　陈格：“你们这是霸王条款！”
　　孙总耸了耸肩：“这么说就太难听了，现在的合同都这么签。哎，陈小姐，别说公司欺负你。这样吧，你要是能有更好的门路演出你想演的剧，我们一定鼎力支持。如果你没这本事，是不是还是听公司安排为好？不然的话我可知道，你浑身扒干净了也不可能扒出两百万，更别说两千万了。”
　　孙总说渴了，给自己倒杯水：“你好好想想自己是谁，可没别的路给你选。”
　　陈格坐在这儿，只觉得受尽屈辱，浑身发凉。
　　一层层的窒息感压得她心口发痛。